太医局的医官,带着一两个年轻的医生来坐堂义诊。 没多久,士庶们发现了更令人吃惊的事——只要病情真实且紧急,经由医生诊断后,穷苦人也可以在这里开到某些上品的植物或动物药材,比如牛黄、罂粟、石斛、羚羊角等。 消息灵通者自然很快打听清楚,这是官家那位十三弟,简王,领了官药局的差遣后,为着绍述当年神宗帝在京城开展恩及平民的“熟药所”仁政,而请奏官家陆续设立更多的惠民药所。 周遭开铺子的商户,以及游荡的脚夫、游民们,常看到一个不到三旬、五官英正的绯服官儿,来药所巡视,神情温善和气,与寻常的衙门中人或者冷肃或者漠然的作派,不太一样。据说他曾是边关建了功的军医郎中,姓邵,如今乃简王手下的提举官。 今日,邵提举很早就到了药所,率领五六个青衫磊落的小后生,也在门口施粥。 到底是郎中们出马,熬的腊八粥也颇显功力。 有天麻羊骨粥,抗冬寒。 有山药姜枣粥,补脾胃。 有白茯苓芝麻粥,宁心安神。 有白术菊芹粥,清火养肝。 施的粥,和施粥的人,都这样妙,药所又本来就面向着熙熙攘攘的御街,堪堪半个时辰后,当姚欢和杜瓯茶,领着艺徒坊的师生来到惠民药所时,此处的人气已经旺得要濮到御街上去了。 姚欢打眼望去,围观群众已不仅仅是讨粥喝的贫困人群,还有不少戴冠帽、穿长袍、围裘领的男子,一看就是殷实人家的士子、钱袋饱满的富户,或者今日休沐逛街的大宋公务员。 再离得远些的,还姿态娴雅端然地,站着好几位锦衣妇人,包冠精致,金玉珠钗,身边人马,至少是“一个婆子 一个小丫鬟”的标配。 姚欢欣喜。 这些,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城市中产阶级,甚至高净值人群了。 好!今日要的就是这样的客户。 姚欢瞥一眼杜瓯茶,恰见瓯茶的目光也对过来,透着明敏而会心的悦然之意。 药所门口的粥锅前,邵清抬起头来,透过热气白烟的薄薄屏障,看到自家娘子带着那副天下最好看的生机勃勃笑容,率队准时出现,他忙招呼两个后生医士,折身进屋,去搬药所里的八仙桌。 姚欢亦回头,语调愉快地催促自己的下属和学生们:“走,将摊子摆起来。” 一阵热烈却不纷乱的张罗,须臾工夫,惠民药所施粥点的近旁,就并排摆好了五六张八仙桌。 最外的左右两张桌边,扎下一对竹杆,挑起两面纸鸢似的绢纱招牌,分别写着“开封艺徒坊”和“义卖年礼” 出处确定,产品清晰,目的了然。 周遭的开封民众,花了一息工夫仰头读明白那几个字,便呼啦啦围到八仙桌摊头前。 “官人,这是我们坊独家绘制的拜帖和名刺。眼看就是正月了,官人们亲往也好,遣手下代劳也罢,拜帖和名刺都用得着。” “官人请看,拜帖一套有六张,六六大顺嘛。帖子上的六幅界画,皆为京城年节风景。上元节的宣德楼灯会,花朝节的夷山赏红,端阳节的汴河龙舟赛,七夕节的御街乞巧玲珑夜市,中秋节的虹桥明月,重阳节的大相国寺百菊圃。” “这些都是张正道先生亲传弟子们画的。张先生名择端、字正道,他的丹青技艺,端王赞不绝口。” “拜帖单张八十文,一套六张四百文,一套买,好比白送了一张。不贵不贵,开封城的正店里,一份鲤鱼焙面,都要两三百文呢,是不是?” “啊?官人一气儿要十套?有,有,管够。我们替京城慈幼局、孤幼院、福田院、泽漏院叩谢官人的善心!” “官人要不要再看看名刺?这名刺呢,和年节拜帖又不一样,拜帖须热闹欢庆,名刺则讲究一个‘雅’字。官人请看,我们坊的名刺,有八种之多。烟江浩渺,溪山行旅,万壑松风,小舟渔隐,腊梅鸣禽,晴日蝶戏,莲塘乳鸭,秋树鹧鸪……四幅山水,四幅花鸟。” “嗯?什么?这一看就与拜帖的画风不同?哎,这位夫人真好眼力,八张名刺上的画,乃由我们坊中另一位教授,沈子蕃沈老师,所绘。沈老师不但有丹青工夫,更是缂丝圣手,夫人,喔还有这几位娘子,请移尊步一观……” “夫人娘子请看,这是沈老师与徒弟们织的缂丝香囊,用的纹样,就是名刺上的画的局部。织好后衬在绢纱底子上,十分牢固。” “各位官人娘子放心,我们学坊的缂丝,纹样、用色、运线,都与内廷裁造院不同,官家太后和各位内廷贵人们用的,我们连看一眼,都不敢呢,怎好仿制。”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