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太医局上头还有御药院和尚药局,后者更属于皇家的专属医疗团队。 赵似乃亲王,又是当今天子唯一的同母弟,若寻常有疾,是轮不到太医局出人的。 想来还是,邵清在章楶军中治疗金簇伤治出了名气。 然而自古给天家成员治病,都是刀口舔血的险差。 邵清见姚欢的脸色霎时凝重下来,柔声宽慰她道:“无妨,章经略那副将徐业,中了毒箭,我都治好了。” 他一面说,一面已抓起姚欢托着的盘子里,三个热气腾腾的冬笋肉末豆丁馒头,拿帕子匆匆一包,塞进药箱中,随着小黄门上了马车。 开封城内城不大,车夫又恨不得将马打得飞起来,从东南角到东北角的亲王宅,邵清只来得及啃下一个馒头,便到了。 小黄门是简王从宫中带出来的贴心内侍,眼色伶俐,于王府门口瞧见还停着一驾大车,立时与邵清叮嘱:“朱太妃在。” 二人急匆匆进到王府深处,果然见简王寝屋外的廊下,站着两名靛青服色的宫女。 灯烛雪亮的屋子里,朱太妃转过身来,眼眶发红,显是已急得流过一场泪。 她身侧,一个灰底白襟襕袍的年轻男子,忙指着邵清与朱太妃道:“此人是太医局的。” 男子叫邓铎,乃朱太妃的外甥,自小机敏,学识亦不算单薄,故而被朱太妃相中,令其舍弃科举之路、来到简王府中作为亲信幕僚培养。 午后,邓铎火烧火燎地去宫里头报信。彼时,官家还在外廷听宰臣奏事,朱太妃正要直接命御药院出人,邓铎却长了个心眼,先问御药院今日何人当值。得知在值上的乃董太医时,邓铎立即提醒朱太妃,董太医是刘贵妃的人。 “太妃,小甥陪着简王在宫外,为防意外,平日里也结交了太医局的人,晓得里头善治金簇、虫咬、伤寒、坠马等急症的医郎们,分别都是哪几个。有个从前跟着章经略在环庆路待过的医郎,最会治箭伤。” 朱太妃从前联手刘贵妃,与向太后和孟皇后不对付。但幺儿总是比长孙亲,刘贵妃诞下皇子后,朱太妃才意识到,与赵似争夺储君之位的,并不是那端王赵佶,而是自己才两岁的皇孙,她遂与刘贵妃有反目成仇之相。 朱太妃听邓铎晓得提防刘氏,举荐的也是章惇堂兄章楶用过的医官,越发相信,邓铎办事极妥当,当即命他安排去太医局传人。 此刻,朱太妃盯着眼前这看起来更像儒生的医官:“你叫什么?” “回太妃,卑职邵清。” “邵清?你可是,官家赏赐的那个在惠州抗疟的?” “是。” “你娘子,叫姚欢?官家在讲筵所给你们赐婚的?” “是。” 朱太妃更放心了些。 原来这就是那个姚氏的夫君啊。嗯,姚氏,肯定不会与刘贵妃穿一条裙子的。 “好,快些给简王查治!” 朱太妃命令道。 邵清上前,往床榻上瞧去。 一支竹竿蛇矛箭,自赵似的左颊颧骨穿入,左耳后穿出。箭枝虽细,箭簇亦不大,但毕竟透着兵戈的戾气,就这般钉在一张还留着几分少年郎稚嫩的清秀面孔上,常人看来,当真触目惊心。 简王赵似,却浑无蹙眉痛苦、咧嘴呻吟的情状。 因着箭的位置,他不能转动脑袋,但直视账顶的双眼,平稳起伏的胸口,显示着经受着箭伤的主人,正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神。 邵清跪下来,观察着那枚钻出一半的箭镞。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