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欢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袍袖。 只听前头苏颂哈哈一笑,觑着曾纬:“唷,四郎,看不出来,你无论做长辈,还是做平辈,都颇能来事哪。” 又向座上天子道:“官家,此事,吾等媒人说了都不算,还得问姚娘子自己的意思。” 赵煦也觉得今日将趣味寻得够了,准备寻几句体面话收官:“不必问啦,朕还看不出来么?邵清,你心爱之人连酿酒这等金山不换的秘诀,都舍得交给朝廷,朕也自不会让她委屈。朕给你的赏赐加多一些,你当作聘礼。” 邵清一提袖子,大步上前,驻足于曾纬身畔,向赵煦深躬拜谢。 赵煦颇有些沉醉于自己宽宏大度的帝王气量,趁兴吩咐道:“择日成亲吧,你二人一同随苏公去雄州时,也便宜许多。哎,曾卿家,亲迎之日,替朕去喝杯喜酒。” 第319章 那桩事是不是你们做的 曾纬来到蔡攸的院子里时,闻到一股水果香。 这香气所带有的丝丝甜意,没有西瓜浓,没有桃子媚,没有葡萄醉,更不似杏子和柑橘那般,透着刺激鼻腔的微酸。 置身这样清润柔淡的果香里,人仿佛即刻就平心静气下来。 “四郎来得真巧,父亲命人送来的软刁,今早才运到京城的。” 蔡攸一面说笑着,一面将曾纬迎进花厅。 蔡京这个仍留在都城、执掌裁造院的长子,穿着一身松垮的湖丝道袍,发髻上插一根云头木簪,细溜溜的眼睛里盛着过于灵活的波光,配上鹰钩鼻子和两侧被白腻皮肤绷得紧紧的颧骨,越发显出一种半雌不雄的轻佻模样来。 曾纬与大舅兄拱手见了礼,淡淡道:“什么软刁?” 蔡攸道:“就是枇杷,但,应算得枇杷里的西施,产于杭州附近的塘栖。本名白沙软条,条、刁同音,南人又叫作软刁。” 曾纬撇撇嘴,直言:“岳父在江南,看来心绪不错,拈花采果的。” 蔡攸也不掩饰得意,向眼前这位蔡门上下颇为看好的女婿打包票道:“四郎尽可把心放到黄河那么宽。吾家不是邓家,父亲一时赋闲,算得什么。来日方长嘛。” 又道:“江南枇杷七月熟,仲秋能吃到这新鲜枇杷,殊为不易,父亲命人,用大缸套小缸,运来的。大缸放石灰,小缸里是去岁腊月的雪水,枇杷摘下,须在半个时辰里浸到腊水中,如此存放,数月后仍如生采。午间我已命人,给宫里和端王府送去几十缸。四郎也快尝尝。” 蔡家婢女端上一碟来,奉给曾纬。 曾纬将带着芝麻点子的外皮剥了,吮一口丰沛欲滴的汁水,嚼一阵果肉,品咂品咂咽下,赞道:“果然和京畿所产的黄枇杷不同,莹白如玉,甜味也清雅,不似寻常那些果子,腻得发齁。” 蔡攸眯眼凑趣道:“唔,我看这软刁,还可叫销愁果,四郎一尝,脸色霎时就好看了三分。方才照面时,吓我一跳。我那妹子,又寻你的不痛快了?” 今岁,曾纬和蔡攸,与端王赵佶的私交更上一层楼,二人同船渡江,休戚与共,有些阴私之事,曾纬也不瞒蔡攸,好比交个投名状。 曾纬遂一边将官袍脱了,松泛松泛,一边冷哼着与蔡攸道:“今日进讲筵所,听了官家两桩口谕。一桩是让我参与修撰先帝实录,另一桩,是官家准了姚氏和那姓邵的小子成亲。官家还让我替他去喝杯喜酒。哼,当初要收人进后宫,如今倒装出一副仁君的大度模样,给哪个看?” 蔡攸笑道:“原来如此。四郎,你还惦记着那柴禾娘子呐?她前头那个姓贺的男人,回了西夏,我们蔡家一时半会寻不得仇,可她,就算牌坊摘了,能给你做妾,我妹子只怕头一日就要剁了她。” 曾纬森然道:“那也不能叫姓邵的小子就这样顺风顺水的。” 蔡攸宽慰他:“你那对头,是给太医局当差吧?行,他总给人开药,回头我也琢磨琢磨,怎生给他吃几回药。” 正说到此处,一个狮鼻短髭的精壮家丁模样汉子,抱着竹筐来到屋外。 蔡攸打个手势让他进来,又对曾纬道:“上回,张尚仪与我说过一个戏法,我今日试试,你也看看。” 家丁把竹筐放下,倒出许多枇杷核来,然后掏出一把铁家伙,尖刃入核,搅动几下,挤出琵琶核里更微小的几粒籽。如此开了二三十个,攒出一堆湿漉漉的芝麻似的枇杷籽,方在惠夷槽中碾碎。 那一厢,又有个蔡家婢女端来一条还冒着些微热气的烧鱼,掰开鱼肚子,将一半枇杷碎籽塞进去,再将另一半枇杷碎籽抹在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