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大半岁月,都在各州为官,最晓得黎民百姓的稼穑艰难。若岭南真能栽种这些胡豆,如淮南、两浙、福建三路种茶一般,总比逼死当地百姓、他们也交不足粮赋,好些。” …… 东轩堂的院子里,段正严蹲在地上,像考究鱼圆的品质一样,细细观察着竹筐里的小苗。 它们中的大部分,不过两尺来高,叶薄如绡,形似扁舟,叶片上的脉络又好像鱼的脊骨。枝杈细细的,还是生青色的草本质地,却很密,热络地拱卫着主干。 只有一株,已经显露了小型乔木的雏形,足足超过了四尺,侧枝也已木质化,自下而上绽出素馨花一般的嫩蕊。 段正严看到这些洁白的小花苞,凑上去使劲嗅了嗅,终于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他回过头,目中星光闪烁,惊喜地问道:“这就是你们说的胡豆树?它所结的果子,是不是从青到黄,再变红、变紫,直到落下?” 姚欢道:“对,番商确是这般说的,它会结出红色的果实。” 她作为后世来人,自是晓得咖啡树的新鲜果子是红色的,当初不过为了契合自己宋朝土著姑娘的身份,才去请教一番京城的番商。 段正严站起来,见邵清和姚欢眼里,已露了诧异之色,不由笑道:“这树,我大理皇宫中,就有两棵。” 原来,此世有赖于发达的造船与航海技术,大宋与大食(阿拉伯世界)集本控制了印度洋的海上贸易。大食的船只不仅停靠大宋的广州、泉州等港口,也停靠天竺(印度) 从天竺往东,经过缅甸,大食的人与货,即能进入大理国。 “七八年前,我们的羊苴咩城,来了一个大食人,他将带来的货物卖掉后,并没有回到天竺去坐船,而是留在我们大理国,要在洱海边修建一座怀圣寺,传播他的《大食法》我母亲的奶娘家,年纪最小的女儿,爱上了这个大食人,也信了他的《大食法》与他一同修建那座大食寺。可是只过了一年多,那大食人染上疫病,过身了。我母亲本就将奶娘的女儿当作亲妹妹看待,便将她接回来做了贴身女使。” 段正严指着咖啡树中唯一那棵已能开花的成树,道:“女使从没有建完的怀圣寺里,将她先夫所种的两棵小树,移栽到了我们的宫里。那两棵树,与这一棵,从叶子到花,都一模一样。每年谷雨前,满树清香白梅似的小花,但很快就落了,赤日炎炎之际,树上会挂满红彤彤玛瑙似的果子。” 听段正严说完,姚欢只觉得自己的认知又被刷新了。 云南最早的小粒咖啡树,竟然并不是清代的天主教传教士引入的,而是早了八百年,由一位教传教士引入的。 这两棵生长在大理段氏皇宫里的咖啡树,没了下文,大概是因为在那个时空的公元11、12世纪,大宋并未出现咖啡豆,周边邻国自也不晓得。段氏皇宫里的咖啡树无人问津,渐渐枯萎在历史的尘埃中了吧? 姚欢和邵清离京南来,随身带了两包咖啡生豆,到得筠州,虽没有开封城的烘豆桶,用炒中药的法子烘焦碾碎,煮成饮子,又加入筠州的水牛奶调味,请苏辙与段正严尝了,二人均觉得新奇好喝。 此际,段正严得知,原来自家宫中那两棵树的红果子,去皮去肉留下其中的种子,晒干再烘烤,就能得到宋人煮饮子的这种胡豆,他顿时兴致大增。 “待我随着苏公潜心向学一年,明岁回到大理,便去好好琢磨琢磨那两棵胡豆树。” 段正严笑嘻嘻地绕着院子里的树苗们又看了一圈,忽地不笑了。 他意识到,要与眼前这对“兄妹”告别了。 “赵兄初见小弟,小弟假托家在广南西路时,兄便问起惠州雷州的风物,是因为要去那边栽种胡豆树吧?” 段正严向邵清道。 他想了想羊苴咩城的气候,显然与筠州大相径庭。这些自大食来的胡豆树,应不宜种在筠州。 邵清拱手道:“我二人正是要携着这些树苗,先去惠州。行将离别之际,有一实情才向贤弟道明,请贤弟勿怪。” 段正严眉毛一扬,清澈的双眸中几丝落寞闪过,却很快恢复了赤子般的欣悦纯挚,重现了浅浅笑容道:“你们,其实并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