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娘子,这边走。” 阿弩牵着姚欢,往孤幼院的东墙走。 方才,姚欢炸了小半个时辰的瓠子羊肉夹后,与美团换了手,正要歇歇,阿弩又来与她说话,悄悄道,要带她去看哥哥白桦做的新鲜玩意儿。 姚欢也不知这女娃娃怎地初次见面,就那么粘着自己。她前世没有做母亲的经验,但那时候就挺喜欢小孩,今生又与姚汝舟相处了大半年,俨然已是像模像样的当娘的心态,怎会拒绝这萌娃的请求。 正好也想钻出灶间透透气,姚欢便笑吟吟地由着阿弩引路。 都说开封地贵,但刘家赁下的这孤幼院在城外,场面倒不小,灶间东面的柴房后头,竟还有一片几十步见方的菜地,隆冬时分自是荒凉,若到夏秋时节,想来也是能够孤幼园供些瓜蔬的。 绕过菜地就是孤幼院东墙,阿弩指指墙角撅着的两个屁股,对姚欢做个噤声的手势。 不想蹲着的其中一人忽地站起,回身打望,另一人也随之起身。 姚欢遥看那身量,应也就是十岁左右的男娃娃。 阿弩冲他们招招手,到得跟前,其中一个道:“阿弩,这位娘子是谁?” 这句话乍听很寻常,但姚欢仔细看他,却吃了一惊。 发问的娃娃,双目紧闭,是个盲童。 盲童身边那与阿弩五官极像的男孩,才是她阿兄白桦。白桦读出了姚欢眼中的诧异,笑道:“玉明的耳力越发了得,来的的确是阿弩,她身边的,也的确是一位娘子。” 叫玉明的盲童抬起双手,对着姚欢行礼,竟连方向都是准确的。 姚欢明白了,盲人听力极好,即使受到不远处童子们比箭的喧沸声干扰,他仍能听到有人来,并且根据脚步声的特点和轻重,判断出熟悉的那个是阿弩,陌生的那个则是成年女子。 阿弩道:“阿兄,玉明表兄,姚娘子是刘将军请来做冬至饭食的,此刻歇息歇息,我就带她来找你们玩。” 白桦打量姚欢,大概明白妹妹为何与这娘子这般亲近了。娘子虽年轻,但有几分像他们的母亲,不是五官像,而是眉目间温善又好奇的神态。 妹妹还只有五岁,越是小的孩子,表达亲昵的方式越是简单,就是拉着对方参观自家的玩具。 白桦于是指着墙根下刨出的一个洞,彬彬有礼地为姚欢介绍:“姚娘子,我们在试听瓮。” 姚欢上前,往洞中看去,见里头塞着中药罐子般的容器,区别在于,形体是长椭圆,仿佛巨大的蚕茧,把柄也是中空的,好似一条通道。 第180章 孤幼院听到的秘密(下) “听瓮?就是打仗时候听敌情的?” 姚欢饶有兴致地问。 白桦惊喜:“娘子亦知?“ 姚欢心道,因为我上辈子在博物馆里见过你们北宋人这种窃听工具啊。 这当然只能是腹中嘀咕,对于眼前的娃娃们,姚欢顺溜地找到了说辞:“我是庆州人,那里和刘将军所在的熙州一样,也常要防范西夏人来袭,我们约略知晓这种听瓮。将它埋在地里,可以听到犯阙者离城池的距离、骑兵的方向,以及他们会不会假意撤军、实际在挖地道。” 原来姚娘子也来自西军五路的州县。 听她这么一说,三个孩子于心理上,向姚欢又靠近了些。 “姚娘子,我表弟玉明生下来就看不见,但是刘将军说,军中反而会特意招募盲卒,因为他们耳朵很灵,用听瓮更得心应手。熙河路都还留着我阿父和姑丈的军籍,过几年我们都是要回熙州打西夏人的,所以玉明表弟现在就开始练习使用听瓮。” 白桦顿一顿,又补充一句:“不过不想让旁人晓得,问东问西的太烦扰,我们就自己练练。” 姚欢了然,看了看墙那头露出的屋檐,问:“隔壁是,福田院?” 白桦道:“对,今日福田院似乎也有人来送冬至节的年礼,这墙后头,是福田院的食窖,方才在清点物品呢。” 性子看起来有些羞涩的盲童玉明,此时也接了表兄的话补充道:“院里的管事娘子还称赞黏米干净无沙。” 姚欢讶然,竟能听得那么清楚?真是隔墙有耳啊。 沈括的《梦溪笔谈》被借给邵清前,姚欢翻过几篇自己能看得懂的。 她记得其中讲到过一种窃听工具叫“矢服”是说行军打仗时,兵卒们会把牛皮做的中空箭袋当枕头,这样夜寐时,能听到数里以外敌军的异动。 但她没想到,听瓮比矢服还厉害。 “我也来听听。” 姚欢将右耳贴上那个中空的陶把柄,又用手捂住左耳,避免远处场院里比箭喧嚣声干扰。 果然,瓮里仿佛一个音量很小的收音机,播放着隔壁福田院仓房的动静。 踩动地面的脚步声,粮袋呲啦啦的拖动声,有人呼喝着“炭怎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