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曾布实实在在地出面、把苏迨留在京城后,沈馥之对这曾家,可以说已无什么仇厌。 即便是回想那日水井边,姚欢险些叫曾家的庶长孙推下井去之事,沈馥之后来听姚欢将对毒蘑菇的可怖之处说了,也怀疑另有蹊跷,真不能怪到魏夫人和曾缇母子治家无方上。 此刻,曾纬这诚挚的话语,这出力的行为,又加持上魏夫人的礼数,沈馥之甚至觉得,曾府确是显出了几分耕读世家的成色来。 唉若当初曾家来聘欢儿的,不是曾恪,而是这曾纬 沈馥之自己都被自己遽然之间冒出的想法唬了一大跳! 可是 可是身为长辈,不就是心疼儿女将来没个好着落吗? 欢儿守节,心坚意定,做长辈的自是不允别个来强迫她改志。 但将来,自己这个姨母总要先走一步的,倘使欢儿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待她不好,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呐。 沈馥之想到此处,不知怎么,有些后悔当初与外甥女说的那些“宁为雨里燕”的话。 感谢潜云何乐、风自窗外来、上海小鹿、龙牙魅影、田螺巧克力、眉州公子、读者3347的打赏。感谢豆瓣“来一杯杨枝甘露”的推书,你们的批评和提出的槽点我都有在看、思考,多谢你们呀,这样书才能写得有进步。 第八十二章 金丝楠和彭州白瓷 曾纬带来的婢女晴荷,指挥着曾府两个小厮进进出出,轻手慢脚地搬进来十余件瓷盘木器,摆满了饭铺的四张桌子。 众人看去,其中三提大型雕花金丝楠食盒,尤为漂亮。 每提食盒皆有四层,每层选用的金丝楠花纹又不相同。 曾纬引领着梁师成等人,一层层看去。 “这一层的木纹,如古道西风,漫卷黄沙,故而题了岑参的诗:都护行营太白西,角声一动胡天晓。” “这一层的木纹呢,经纬纵横,闪耀如锦,题的是白居易的诗:织为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 “再看这一层,波纹荡漾,恍如秋水微澜,而恰巧此处的一团木色略淡,打眼瞧去,是不是很像映在水中的一轮明月?因了这月色,木板上题的便是骆宾王的诗:贝阙寒流彻,玉轮秋浪清。” “哎,这一层有趣,金丝楠的纹理看似不如先头那几层连绵不断、一气呵成,甚至还稍嫌纷杂无序。但你们稍稍退后些,从这个角度看去,是不是,竟好像一副秋图?蒿草辽原上,骑马狩者,有的控缰急追,有的手擎苍鹰,有的已引弓搭箭,有的马匹后面,宛然还跟着一头犬。如此天作奇景,自然要题王维的诗: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不过,我最爱这一层。它很奇特,一大半花纹浅淡,几不可见,好似天高水阔的江面。只在天水相接之处,隐隐有山峦叠嶂的形迹。再细观,才能发现,江面上有一页扁舟。这一层,当年匠人问我刻哪句诗,我便舍了诗,选了苏学士的词,临江仙中的尾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曾纬侃侃而谈,将最后的话说完时,在场诸人,仿佛意识不到一场聆听的结束,仍是噤声无语,只拿眼睛瞧完了食盒又去瞧曾纬,目光中交织着惊羡、赞叹、感慨。 姚欢心道,金丝楠如此绝美的天赐之物,被他倾注了真情实才地讲解一番,当真是一场视觉与听觉的盛宴。 唔,姨父蔡荧的嗓子也很好,邵清邵先生的嗓子也很好,都是那种沉稳又温悦的男性声音,他二人亦都有真才实学。 可是,姨父念词,或者,邵先生说菜谱,哪里有曾纬他,有他这样的仙渺洒脱之气呀! 一时之间,姚欢连新烫的伤处都不觉得有什么火辣辣的痛意了,只盼着眼前这男子,如音乐会返场似的,再将食盒的妙处、雅处,说叨几遍。 众人中,还是年纪最小的梁师成,因责任最大,反倒最是关注正事的效率。 “二嫂,这虎皮炸鸡爪、咸齑烩鸡爪和豆酱焖鸡爪,火候可到了?” “到了,到了,这就和荔枝腰子、糯米蒸小肚,一起装盆。” 沈馥之应道。 沈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