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这日,为着一件必须防避耳目探知的事情,贺烨早已约好陆离要借他那所相比平康坊别苑更加安全的宅子一用,故而陆离也便没有多此一举为了十一娘的叮嘱特地通传。 晋王殿下一月间至少会有十日住在别苑,这里距离各大妓家可谓近水楼台,又是恰逢中秋,贺烨在此居留简直就是顺理成章,他甚至连扈氏也一同带来,为了掩人耳目,还邀请了不少妓家花魁助兴,只是没有广邀宾客,这活阎王恶名昭著,等闲纨绔纵有巴结之心,也没那胆量真敢主动交近,堂堂晋王殿下反而没啥人缘,但他仿佛也乐得“孤独”,癖好在于一个人独享美色。 只是这些年来,但凡有那机缘被晋王殿下邀请陪酒的花魁,一个个都是趾高气扬,大有底气对嫖客挑挑拣拣,有活阎王撑腰呢,纵然难比扈氏厚宠被金屋藏娇,等闲人也不敢小看招惹就是了。 比如得晋王最多光顾的叩玉家,当家人杨叩玉俨然已经坐稳北里第一都知这个主导席位,诸多纨绔对她服服贴贴,叩玉家从此再无寻衅闹事者。 也只有扈氏知道这位主人私心里有多么厌恶这些所谓美色,回回做戏毕后,里外几层衣裳都要换个一干二净,回回沐浴都要换数十桶清水,就怕身上沾染的脂粉香有一丝半点残余。贴身婢女无不是江迂在外培养之心腹,虽然个个眉目清秀,却从不敢露出一点轻挑,扈氏几疑那些女子生来便是面无表情的端肃模样,别说莞尔娇笑,就连蹙一蹙眉头这轻微的情绪也从不会泄露表达。 这些女子身上更无熏香,也从不会涂脂抹粉,她们在王府里仅只禁步于扈氏居住的僻院,抑或临时调遣来此别苑服侍,倘若不是扈氏曾经亲耳听闻女子与江迂有过言语交谈,甚至以为她们都是天生聋哑。 纵然如此,当殿下入睡时,这些婢女仍然不许进入寝卧,得幸入寝服侍者,唯有扈氏一人。 可就连扈氏也不敢贸然接近主人榻畔,有回殿下饮酒过量,她实在难以安心,壮着胆子轻轻绕过画屏,隔着七、八步,依稀才看清鸦青纱帐里侧卧着那修长的身影,灯影暗沉这一角,身畔画屏却“轰然”倒地,扈氏甚至未发觉是什么物什破空而来击中了画屏,只顾跪地请恕,那冰冰冷冷毫无温度的“出去”二字被以为醉卧的少年吐出时,扈氏的冷汗已然浸透了薄衣。 并没有更多喝斥与惩罚,但扈氏十分清楚此类过错坚决不能再有下回。 与陆离将暗道入口设置于书房不同,贺烨这边却是设置在寝卧,因为他不学无术的伪装,当然不可能频繁留连书房,因而此间寝卧当然是闲人禁步,却并非不信扈氏,只不过晋王殿下自幼身处险境,即便入睡也保持着十分警醒,他甚是抵触卧榻之侧有闲人出没,这让他没有安全感,其敏感程度,甚至达到悄无声息的窥视也会让这位突然惊醒。 要论这十八年来,大约也只有那回真被狗胆包天的江东伯万纯灌得酩酊大醉,才有睡得人事不省的意外,其实那一场毫无防备的酣睡,直到这时仍然让贺烨怀念不已。 总之八月十六这晚,贺烨又是一番花天酒地,被扈氏掺扶回寝院之后,急不可捺地更衣沐浴,他上床睡了短短两个时辰,却已经神清气爽,睁眼时窗外仍旧一片晦暗,他盘膝榻上,凝神细听,甚至能听见外间扈氏睡梦中平长的呼息,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就去叩铃惊醒陆离,晋王殿下蹙着眉头抬起手臂,疑心体肤上仍旧沾染着脂粉味道,于是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扈氏唤醒:“嘱咐下去,备水沐浴。” 在浴桶里泡了又有一个时辰,贺烨确定身上再无那庸俗扰人的脂香,这才有了几分满意,散着头发出来,伸着胳膊由得婢女们服侍穿戴,眼看着那稀微的晨光浅浅弥漫开来,十分不耐烦地一挥手,让人把备好的膳桌拿走,却端端正正坐下拿起一卷书来认认真真地看,这是陆公布置的课程,十日后还得接受那严厉的老师考较,上回那篇释义写得不尽如人意,晋王殿下可是乖乖挨了陆公竹板责打的。 为了苟延残喘,他不得以浪费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