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围矮墙相隔,小小花苑里就似乎清静了不少,琵琶羌鼓的激昂急促已经随着那曲剑舞的结束而黯哑,只隐约传来幽慢的雅乐,一树白梨正盛廊外,沐浴着今日的融融春阳,花枝剪影瑟瑟落在廊内小几上,当纤纤玉手拈食茶点时也难免沾染了这花影,于是总会吸引得人仰面赏花。 谁说艳色才报春?这欺霜胜雪的颜色,也是春季不可忽视的妩丽。 明媚的景色,雅郁的浮香,似乎消融了扈娘心里的冰冷,唇角透出微微的笑意来。 她已经是许多年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轻松愉快了,尤记得幼年,虽说经历了不少苦难,似乎从来都是居无定所,可她并不是天生这副冷冰冰的模样,而活泼好动得很,最喜欢的便是一曲剑舞后,四周掌声雷动,观众欣悦的仰视,铜币打在盘子里叮叮咚咚的脆响,就会让她联想到绵软香甜的枣糕,笑得合不拢嘴。 多少人称赞过她的剑术,也不少人感慨过她的玉雪可爱,因为这些赞扬她十分快乐。 于是十分不理解养母日胜一日的忧愁,甚至时常低黯的叹息:出落得越发俊俏,可于你而言,是祸非福。 曾几何时,她单纯的以为是养母杞人忧天,以为这一生都会那样快乐的生活着,靠自己的技艺谋生,便能丰衣足食。 直到因为养母患疾不得不归来长安,直到她敏感地意识到某些观众的目光里有了让她不那么愉悦的色彩,直到终于出现了个英国公。 被逼无奈与身不由己的耻辱,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便足以抚消,她一度心灰意冷也曾想过要与那剥夺她自由与尊严的老匹夫同归于尽,可是对过去美好生活的留念,终究是牵绊了她手中的复仇之剑。 虽然一直在计划,可她明白一切不过是在绝望里孤注一掷的争取,甚至直到此时,扈娘仍有一种身处美梦的不真实,不敢相信已经如愿以偿再获自由,今后再不需忍耐那些色欲之流的玷污。 她喜爱养母教授给她的一切,也牢记着养母曾经满怀崇慕地说起关于师承,师祖公孙大娘,一生醉心剑舞,以死抵/制色相示人而沦为权贵的玩物,那个时代能够包容孤苦无依的女子不受豪强霸占,只可惜,圣明的英主如今已然不再,师祖能够达成所愿,被世人传唱怀念,而她,要达成这一切却是这样艰难。 叩玉娘子侠义,有心庇她安稳,可在权贵横行的如今,叩玉娘子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将她护于羽翼,逃离英国公府时她不是没想过将来也许更加艰难,可她依然义无反顾的奋力一搏了。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又再一次沦为玩物而已。 就连叩玉娘子的劝解也是饱含无奈:“你之所愿,我能体会,奈何世事如此,如你我这等苦命人,尊严二字在权贵眼中不过笑话而已,要想一二自在,唯一办法便是委身求庇,你若信我,便听我一句,世人都道晋王暴戾,以我看来却不失仗义,倘若你能得他维护,至少免辱于肖小。” 扈娘不得不承认她没有另外的选择。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回竟是连叩玉都看走了眼,那个传说当中暴戾无道的金枝玉叶,偏偏不是贪图美色之流,扈娘虽不知晋王庇护她是什么目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正看到了一线曙光,将来能够彻底获得自由,保持尊严的生活,将师祖技艺传承下去的曙光。 但有时候扈娘依然忍不住琢磨晋王,这位甚至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少年贵胄,人前飞扬跋扈,人后却沉默寡言得难以想像——晋王常来叩玉家,最近甚至留宿的时候也多了起来,可莫说纵情声色,他甚至连近身服侍都不需要,通常一人独坐,好几个时辰都不发一言,扈娘偷偷观望,看到的也只是张冷漠的面容,眉宇间偶尔表现出思虑。 她渐渐产生了好奇,需知晋王的名声由来已久,然而显然是名不符实了,真不知这位贵人究竟生活在什么环境,才打小形成如此城府,聪慧的女子敏感地意识到,即便出身尊贵无比,只怕这位亲王的处境也不是那么快乐安稳。 晋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扈娘并不为此忧虑,眼下对她更加重要的是久违的自在生活,虽处妓坊却并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