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用来压制那差一秒钟就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在被无边的恐惧笼罩的同时,她的手脚变得冰凉发软、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肾上腺素加速分泌。虽然她紧紧闭着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但是她的鼻尖嗅到了一股并不陌生的味道,一点暗暗的幽香混合着烟草的味道,是曾经在某个车厢里闻过的味道,她的心神稍定。但同时更加愤怒,愤怒对方将曾经的约定变成了一个笑话,是笑话她的愚蠢无知,还是将别人视作蝼蚁可以肆无忌惮地戏弄?对方的卑鄙无耻远远超出她的预期。她从未天真到真的去相信对方在她面前流露出的亲和友善开朗健谈的样子,却也从没有想过对方会在深夜做出如此猖狂的行为。 她在脑子里转了数十个弯:她的意识目前还很清醒,说明对方底线尚存,没有用其它人为的手段使她丧失意识;但是对方是如何得知她已经熟睡的样子,并且在同一时间就翻窗而入,她实不敢细想。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对方既想做到表面上的遵守约定,又不甘心于一点甜头都尝不到。是老天爷都在帮他,在黄昏天将黑时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令她留在此地不得离去,还是对方明知近段时间的天气总是下大雨,才选在下午叁点以后的时间将她约出来,并且带她来到这个她从未来过的不知距离市区有多远的玫瑰庄园? 从前听村里的老人讲过,做为百兽之王的老虎,白天是专门打盹休息的,到了夜间才在山林里横行捕食猎物,那双在黑暗的丛林间冒着幽深寒光的眼睛,令人毛骨悚然,那双手抚摸着皮肤的触感令人不寒而栗。在最强烈的那阵恐惧褪去之后,仍然心有余悸,阵阵颤抖。终究,还是太高估对方的信用了。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们从不会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还有心机,但凡付出必有所图。 这个人既像表皮光滑的冷血动物,又像穿行深山老林中的野兽,总之就是不像人。 经过这么一番打搅,她是彻底睡不着了,不仅是因为那种后怕的感觉让她陷入了恐慌之中,最重要的是,她要思考接下来的日子里该怎么与对方周旋相处?是继续装傻,装作今夜什么都没发生过?对方的行事风格很明显,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对方对她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喜欢、新奇、还是偏执欲作祟?对方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肉体?还是感情?不论哪一样她都做不到。一个人要是喊打喊杀,把凶神恶煞写在脸上,倒是不足为惧,最可怕的是他在表面上对你和颜悦色,背后却总想着算计你刮下你的一层肉来。君子难做,小人难防。跟对方的身份、地位、职业无关,这些因素无法拿来做为判断一个人品格的标准。多少道貌岸然的面孔下,藏着阴暗猥琐的心思。脑力的过度消耗,让她心神枯竭,但是却再也无法入睡,就这样如木乃伊一般直挺挺地躺着直到天亮。 天亮之后,她勉强应付了一顿早餐,厨房阿姨做了许多,中西式皆有。她吃了一根油条喝了半杯豆浆,就擦干净嘴和手,礼貌道谢,拎起书包到门外停车的位置先等着了。虽然她隐忍不发,但是以他阅人无数察言观色的功夫,他确定她已经知晓昨夜之事。只是碍于现在在他的地盘上,或者别的原因,所以没有立即发难。他简直有些佩服起她的胆识来了。他欣赏这个女孩子的胆识和聪慧,欣赏她沉得住气,也为她的不肯臣服而更加不甘。他也乐于装作不知道她已经知晓,他非常乐于欣赏她绞尽脑汁与他较劲的样子。 吃过早饭,他也上了车。带上了他昨天送给她的字帖,很是周到帮她装到她的书包里。 返回市区的一路上,车里出奇的安静。今天开车的是小祝,坐在后座的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路畅通直到学校附近的路口,予安道过谢,拎着书包下车。她疾步走在马路上,风吹起她的衣角和头发,她很瘦,但是她的背脊始终挺得很直,那是铮铮的铁骨和傲骨却包裹在如此柔软的躯体之下,周身始终带着几分冷漠和疏离。他岂会看不出她的敷衍和应付?只是目前他还不想用强硬的方式去破坏刚刚建立起来的关系。他承认是昨天下午看到的那张图片刺激到了他,从而做出了一些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举动。这种被人冷脸对待还上赶着讨好对方的感觉,对他来说,确实非常陌生,也非常不习惯。他确实动过用钱买下她的念头,这世界上,只要是人,都有她的价格。买不到,只是因为价格开得还不够高。谁不是付出自己所拥有的,去换取自己所没有的?但是后来,他很快地改变了想法,他不想用钱买下她,因为一旦这么做,他们的关系将永远回不到情感的界面上来。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在接近学校南门的最后一个路口的垃圾桶旁,予安打开书包把那本字帖掏出来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毫不犹豫,干净利索,没有一秒钟的停留就离开了。 一直驱车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的小祝表情僵硬,不敢直视后视镜里那人的脸色。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