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那一间办公室是公司里众人皆知的禁区,常年门窗紧闭,平时只有保洁阿姨每周进去打扫两次,为的就是以防哪天上头心血来潮随时来人视察。在这个暴雨倾盆的下午,这间办公室注定不能平静。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低头逐页翻看本季度财务报表,市场调查报告以及其它一些公司内部文件,包括报价单、合同、账本在内,被不同部门派来的人如流水一样送了进来。茶几前面站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中年人,他们之中有的已经年过五旬,头顶中央的草地岌岌可危,残存的几根头发努力维护着头皮的尊严,他们的大肚腩被皮带勒得无法动弹,冷汗从额头顺着松垮的脸颊不住地往下滑落,他们的两腿发软,但却连本能的颤抖都不敢;他们努力维持着正常的面部表情,因为过于用力而近乎面瘫。五分钟前砸向地面的杯子,在坚硬的瓷砖地板上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小坑,里面的茶叶和茶水四溢,碎片甚至差点飞溅到他们的脸上。他们害怕自己将会跟那个杯子一样的下场。他们不知道平日里远在长京总部的大老板今日为什么会突然间出现在这家毫无存在感的小公司里。 “老温。”沙发上坐着的人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好像跟地板上尸骨犹存的杯子毫无关联。 “赵先生......”被叫到的那个中年男人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采购部的主管是你的侄子?” “是.......” “业务部的主管是你的外甥?” “是.......”那个叫老温的男人声音颤抖得好像是要哭了。 “什么时候这里改姓温了?”中年老男人这一刻好想死。 “财务部的总监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 “从南广到本市的运费报销单子是哪几个人签的字?我怎么不知道现在的物流费用竟然如此之高昂?招待什么客户,一顿饭吃了这个数?这张合同里的单价是谁报的,谁批的?售后的流程是谁在管?为什么一年里吃了这么多投诉?这会议记录是哪个做的?小学毕业了没有?没有一句话是通顺的!人事是干什么吃的,都招了些什么东西进来!还有这市场调查报告的附件表格,笔迹全都一模一样,是全都把人当傻子了吗?!” 众人鸦雀无声,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老温在心里暗骂今日为何如此倒霉?哪家公司里没有点这样的事?水至清则无鱼,若真的要较真,没有一个人经得起细查。 “酒囊饭袋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吧?嗯?” “方正檀,你的外甥在一家证券公司里工作是吧?上回带过来强迫这里的每个职员都开了户?你老婆在xx银行上班.......最近业绩如何?” 被点到名的那个男人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哭腔:“没.....没有强迫......” “财务总监是哪个,给我叫过来。” 站立着的一排鹌鹑里,有个微弱的男声:“赵先生,是.....是我.....” 赵俊成招了招手示意大祝过来:“去把人事部的给我叫进来。” “是,赵先生。”大祝领命。 不一会儿,一个脸盘子圆圆,年龄在35岁左右,十分富态的中年女士进了门来,声音虚弱地开口:“赵先生......” “这个人的简历还记得吗?哪个学校毕业的?” 中年女士迟疑道:“赵.....赵先生.......” “工作资历多少年?之前是从事什么行业的?过去在业界风评如何?什么样的人都敢往这里塞?当我眼瞎耳聋了是吗?把公司当自己家了是吗?!”话音刚落,窗外又是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雷鸣巨响,大地又再次因此震动。 “温贺,原以为老头子把你流放到这荒山野岭来,能让你长点教训本分一点,没想到还是这么不老实,在这里做起土皇帝来了。”赵俊成扯了扯领带,靠坐在沙发背上,吐出一口烟圈,袅袅烟雾中,他带着几分妖气的面孔变得模糊不清,几根刘海垂下来,覆盖在他狭长的眼睛上方,“老头子喜欢任人唯亲,念旧情,心慈手软不肯赶尽杀绝,怎奈你们不领情,这该如何是好?” 温贺憋着气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办公室里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被点到名叫进去的,出来之后一个个面无人色,好像脱了水的蔬菜一样;还未被点到名的,等着头顶悬着的那把不知何时坠落的剑生不如死。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