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差役,这些办要紧事的人都是他亲手挑上来的,个个可靠,那么消息到底是怎么送进来的? 余光突然瞥见门口的食盒——送午饭时积翠还好好的,晚饭时人却已经死了,饭。“午饭是谁做的?谁送来的?什么饭?” “午饭是东宫典膳局的王禄送来的,”差役道,“送的是馎饦。” “叫今日的掌厨和王禄都过来!” 差役应声而去,贺兰浑弯腰拿起食盒,两个蒸饼一碟盐齑一碗粥,冬日里常见的饮食,并没有什么不妥,就连午饭的馎饦,也是常见的吃食,机关到底在哪里? 吴娘子很快赶到,是张惠从家里带来的厨娘:“积翠没有兄弟姐妹,阿耶也死了,就只有一个阿娘在侍郎府管着针线上的事。” 侍郎府,张良娣的父亲,吏部侍郎张钧的宅第,贺兰浑叫过差役:“即刻传信去侍郎府,让积翠娘过来认尸!” 向吴娘子问道:“积翠跟她阿娘平日里是否亲近?” “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不亲近?”吴娘子叹着气,“当初良娣要带积翠入宫,她阿娘百般舍不得,又想着进宫是长见识有体面的事,这才狠心放手,谁想到竟然……” 母女两个,相依为命,用来威胁积翠的,会不会就是她阿娘?贺兰浑追问:“关于她们母女,你还能想起什么?这两天侍郎府有没有捎信捎东西过来,或者其他的事情?” 吴娘子思忖着,又见差役一路小跑奔进来:“郎中,掌厨和王禄带来了!” 掌厨是东宫用了多年的老人:“逐日吃什么是提前几天就安排好的,写在水牌上按日子做,今日中午定的就是吃馎饦,各处都吃了都没事,不信郎中可以去问!” 王禄低着头,目光有些不敢看人:“从典膳局里按人头领出来的,送到这里时,看门的不让进,我放下就走了。” 贺兰浑突然厉喝一声:“抬头!” 王禄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抬头,见贺兰浑挑着眉,杀气腾腾:“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 王禄又一个哆嗦:“没,没有……” “我想起来了,”吴娘子突然插了一句,“积翠娘做的一手好馎饦,积翠最爱吃她娘做的馎饦!” 贺兰浑心思急转,大喝一声:“王禄!你送去的是典膳局的馎饦,还是积翠娘的馎饦?” 王禄张口结舌:“我,我……” 贺兰浑立刻就明白了:“你掉了包!来人,押下王禄!” 拔腿就往外跑:“备马,去侍郎府!快!” “阿浑,”李瀛一头雾水,紧走几步扬声追问,“出了什么事?” “来不及细说了,”贺兰浑跑得远了,“侍郎府怕是要杀人灭口!” 李瀛还要再问,眼前灰影一晃,纪长清如一缕轻烟,无声无息飘出房门,眨眼融进无边夜色。 贺兰浑越跑越快,两碗馎饦,王禄领的是典膳局的,半道上换了积翠娘的,积翠吃了馎饦,尝出来是阿娘的手艺——这是张家的威胁,你娘的性命在我们手里呢,闭嘴! 所以积翠死了,死了以后就连魂魄也不敢做声,因为她娘还在张家。 能逼死女儿封口,难道会放过阿娘?贺兰浑越跑越急,头上出了汗,热腾腾的,入宫不得乘马,离东宫最近的是重光门,跑到那里才能乘马,再一路奔去毓德坊张家,来得及吗? 头顶突然传来纪长清的声音:“上来。” 贺兰浑抬头,她在半空里,脚底下踩着星辰失,碧青澄澈的光芒照得黑沉沉的天际一方清明,她向他伸着手,眼睫低垂:“上来。” 贺兰浑一把握住,冰冰凉凉,指骨纤细,在他手中。 第20章 耳边有风声呼啸,先前跑出来的热汗结了冰,冷嗖嗖地箍在额头上,口鼻中的热气呼出来,凝在睫毛上眉毛上也化成了冰,贺兰浑紧紧握着纪长清的手:“我一直想着御剑而行肯定威风得很,原来能把人冻死。” 纪长清背对着他,望着前路:“那你下去。” “下去?”贺兰浑摇头,“不能够。” 便是现在要他立刻就死,也绝不能下去。 眼前是她灰衣覆盖下薄而直的背,冷风吹过时衣襟随风鼓荡,天色太暗,贺兰浑看不清内里是不是还穿着别的,但能感觉到她衣衫单薄,想靠近一些,然而星辰失剑只是窄窄一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