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牵着虎子到映辉楼附近逗留一阵,再由佛宝悄悄牵回去。 狗鼻子向来灵敏,虎子尤其如此。 玉妩每回到映辉楼附近,都会竭力让劝自己轻松愉快些,多在虎子跟前露出笑容,让它知道主人在这儿心情不错。就盼着这傻狗能长点记性,下回见着周曜时能想起映辉楼附近的味道,想起她跟周曜不是冤家,别莽撞吓唬人。 这点小心思,狄慎在外看得明明白白。 得空时还跟周曜说了这事。 周曜听闻,连眼皮都没抬,只淡声道:“瞎忙活。” 然而翻动书页时,却还是勾起了唇角。 兴许是玉妩苦心教导有了效用,等周曜再次见到虎子时,场面已和谐了许多。 那会儿处暑过半,白露未至。 熬人的炎热到了尾声,暑气褪去后,天气日渐凉爽起来,经了一夜淅淅沥沥的秋雨,更是洗尽残余的燥热。王府之外,朝堂上因甘州战事连连败退,上自帝王下至百官,都急得火烧眉毛了。 据说有一次战报送到时,乔国舅正在御前禀事,被看过战报后勃然而怒的乾明帝拿奏本砸了脑袋,当场血流如注,吓得他赶紧跪地求情。等太医闻讯赶过去时,乔国舅跪在地上快晕过去了,都没敢起身。 再后来,连一向得宠的乔皇后和楚王都受了重责,闹得宫中人人自危。 这些消息断断续续都送到了淮阳王府。 周曜虽早有成算,在乾明帝服软之前却还是有点焦躁。 毕竟,倒在沙场的都是有血有肉的将士。 周曜做不到视若无睹。 他独自闭门,就着刚送到京城的战报和拜月门从北边送来的消息,在舆图前站了大半个时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虽说狄慎寻来的神医暂且压住毒性,给他捡了条性命回来,到底毒素并未除尽,他如今的身体已是大不如前了。若寻不到下药的人,依着方子将毒彻底解去,他如今这具身体怕是撑不过几年。 这几年间,务必推着兄长走上权位之巅。 届时,便可再无遗憾。 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也就只剩…… 少女时而忐忑时而温柔的眉眼忽然浮上心间,周曜举壶斟茶时,稍稍出神。那日去过清漪院后,他又断续做了几场梦,大概是因身体尚且虚弱,梦里像是身在深渊,疲累又沉重,许多事醒来后已记不真切。 但他记得梦里有她,不止在娇软承欢的床榻间,也在他纵横捭阖的战场上。 那种销魂的滋味,就是梦醒了都忘不掉。 这对周曜而言是极为罕见的事。 毕竟,这些年除了母亲之外,他没梦见过旁的女人。 更别说还是这种事。 且她嫁进王府也只数月,却常在不经意间令周曜想起,甚至牵动他的情绪,做出许多破例的事,跟他从前视她为摆设的打算大相径庭。须知周曜从前性情桀骜,加之极有领军作战的天赋,心思几乎都扑在了用兵上,甚少留意女子。 即便江月媚那种相识数年的,若非老将军临终托付,在他眼里也与寻常女子无异。 而钟氏显然不同。 周曜侧头,目光落在案上叠好的一方绣帕。 那是她昨天落下的,绣了清丽海棠。 周曜从前可从不会捡这些东西,若是偶尔江月媚落了,都是让狄慎拿去还到望月楼的。 他有些心烦意乱,出门散步。 才刚出了映辉楼没走多远,就见东边的荷池旁边,玉妩正驻足跟人说话。 又是谢清玄! 这牛鼻子虽说有些本事,却实在算不上知情知趣,每回都跟守株待兔似的,掐着玉妩送药膳的时辰在客院周遭转悠,碰上了便搭几句话,顺便逗逗虎子。 玉妩年纪小,以冲喜的身份嫁进府里,便是对徐司闺都颇客气,于客人更不会怠慢。 谢清玄愈发得寸进尺。 这点路数,周曜早就摸透了。 也不知那臭道士跟玉妩说了些什么,小姑娘这会儿眉开眼笑,甚至微弯腰身,远远都能觉出她的愉快。明丽秋阳下,她的笑容肆意而灿烂,是周曜从未见过的——她在他跟前,或是如履薄冰的忐忑,或是温柔如水的照顾,即便是笑也都收敛着,含蓄又谨慎。 却原来她肆意笑起来,竟是那样明媚漂亮。 周曜忍不住抬脚走了过去。 荷池旁,玉妩很快就瞧见了他,诧异之下倒也没动身,只等他走近了,才含笑道:“王爷怎么过来了?”说着话偷觑虎子,见它老老实实地趴在脚边,没像上回似的扑过去龇牙咧嘴,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周曜长身而立,声音清冷,“看你跟谢道长相谈甚欢,过来凑个热闹。” “……”谢清玄嘴角抽了抽。 孤傲不逊的淮阳王殿下竟也有凑热闹的时候?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