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直到此刻,清弦道君终于用最后一分清明的意识坦然赴死,说出了那句深埋在心底,却无从说出的,对不起。 无论是否处于他的本心,他确实已经背负了最深重的罪孽,罄竹难书,千言万语也难以解释,万死也难解脱。 但他还是想说一句。 对不起。 大雨倾盆,好似要将这个世间都冲刷干净,洗去一切血污与痕迹,洗去一切不堪与龃龉,只剩下最初的相遇与欢笑。 耿惊花久久不语,只这样握剑站在清弦道君面前,看着他闭上眼睛,看着他的血不断地自自己的剑下潺潺,看他的指尖逐渐变得透明,周身的道元灵气开始溢散。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这一刻的心情,是大仇得报,还是怅然若失。 说是不再去忆往昔,可往日的一幕幕还是难以抑制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让他在心底最后喊了一声。 大师兄。 容叔沉默了许久,终于幽幽道:“不得不说,老耿,你这一剑,确实……吓死我。” 耿惊花回过神来,灵寂期的道君陨落,身与魂都要归于天地,便是立碑,也不过是衣冠冢罢了,他抽出剑来,才要应一句什么,身形却是一个踉跄,站立不稳,以剑支地,再吐出一大口乌黑的血来。 竟也已是强弩之末。 …… 悲渊海边,魔神的脚步在短暂的停顿后,又重新迈开。 这世间的灵寂期本就寥寥,却竟然一个两个,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一个还是有趣,但若是两个都如此,且其中一人甚至已经因此而陨落,再无法为他所用,那么有趣,便会变成某种让魔神觉得兴致缺缺,不耐烦甚至愠怒之事。 所以他不再去看,而是面无表情地就这样走到了悲渊海边,再抬起了手。 望不到头的魔兽们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嘶吼声,再汹涌地向悲渊海中冲去! 符意搅碎一只,可后面还有十只,甚至数百上千只魔兽,一并上来,便是整个悲渊海都被血染红,也拦不住这些已经陷入了嗜杀失智状态的魔兽们! 悲渊海的海面上,很快就浮现了红。 先是一抹绯红。 再是一簇一簇好似晕染开来的血红。 那些红从一片再一片,逐渐连接起来,最后终于变成了整个悲渊海的殷红。 饶是已经如此,魔神的背后,还未冲入悲渊海中的魔兽竟依然望不到边。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刻,悲渊海的海平面都上升了一些。 断山青宗的所有人都已经闻到了血腥之气,再看到了越来越多的绯红之色,将海面染成了一片血海。 这不仅仅是因为悲渊海大阵,自然还有……阵中的那位素未谋面,却一直在默默守护着人间的鲛人道君的作用。 断山青宗中人握剑肃容,心底满溢悲壮与尊敬之意,已经有人俯身向着悲渊海的方向认真行礼,再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赴死的准备。 最近的魔兽已经冲到了谢琉和云璃目所能及的位置,云璃的手中已经出现了短剑,她稍一侧身,便要冲上前去,与那些魔兽厮杀。 却听谢琉哑声道:“不要离开我,至少在最后的时分。” 云璃停住了所有动作,更紧地抱住了谢琉。 这一刻,她的心底竟是出奇的平静。 他们之间好似已经不必再去多说什么,也不必再去在这样的时候,刻意回忆和回顾什么。 只是这样,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便已经足够。 云璃的手下,谢琉的肌肤越来越滚烫,鲛人的体温本就低于常人,滚烫自然意味着燃烧。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