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她,且坚信,总有一天,她……会来。 落子交错,一时之间竟如金石交错,铁马冰河。 一局棋可以很长,长到与天同寿,却也可以很短,短到虞绒绒在这瞬息的落子之间,便已经占尽上风,只差最后一子。 虞绒绒轻轻捻起一颗棋子,目光落定。 才要落子之时,却听坐在对面的那位魔神倏而道:“你确定要落子于此吗?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的手微微一顿。 “魔有什么不好?”魔神温和道:“这世间本就没有所谓大道正途,仙道为我所开,魔道也为我所走。在我之前,前无古人,在我之后,众人不过拾我牙慧。本就应该我说哪边是白,哪边就是白。而现在,我要说魔为白,为何你们一定要反对我?” “天地之间有灵气。”臭棋篓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很显然,这分明是一段曾经真的进行过的对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沉重,也显然已经不再年轻:“就算不是你,也总会有人发现这件事。修仙修道之人,借灵气为己用,再归于天地。修魔之人,纳天地灵气入体内,除非死,则灵气无所回。你比我更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臭棋篓子沉沉道:“你我修此道,不过是为了探寻这世间有无另一种可能性。如今无有前路,却也没有回头箭,你又何故要让天下之人修魔?!” 魔神好似感受不到臭棋篓子情绪与声音中的怆然与怒意,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那样的古井无波之下,却也暗潮涌动。 “天欲阻我,欲同化我,我另寻他路,再问天道。我只是想要为这天下修行之人,向天问出一道向前的路来,我何错之有?”魔神轻声问道:“你……真的要赢我吗?” 臭棋篓子沉默了很久。 连同虞绒绒持棋子的手,都在半空停滞了许久。 “你欲与天一战,你没有错。可苍生何辜,苍生,也没有错。”臭棋篓子终于慢慢抬手,黑子将他的指尖少许染黑,他的手指有些微颤,但向前的姿态,却毅然决然,一往无前。 这一刻,执棋的人,是虞绒绒,也仿佛是臭棋篓子老头本人。 黑子轻轻点落,却分明沉若千斤。 咔哒。 这也是魔神突然开口的原因。 一子落,胜负定。 黑白棋盘仿佛因为她的落子而有了某种震颤,而这样的震动,是魔神的心神,也是这方天地。 “苍生总会理解我,而你,甚至不能留下姓名。”魔神倾身向前,他的面容依然模糊,但在说出这句话时,此前的温和却仿佛幻象一般褪去,露出了某种甚至带了邪气的真相! 那句话仿佛某种定论,亦或是诅咒般,落在了臭棋篓子的周身,已经拥有了通天之能的魔神想要抹杀这天地之间所存在的他的名字,实在太过简单。 甚至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 魔神大笑起身,白色云锦长袖轻轻一挥:“既然是你赢了,你要这棋,便拿去吧,反正你也已经一无所有。” 那抹白色的身影随着这样过分肆意的笑声,一并消失在了视线里。 直到他这样目送魔神离开时,虞绒绒才第一次看到了棋盘以外的周遭。 是山巅,甚至是她……过分眼熟的山巅。 有日光斜斜而落,将周遭染成了大片璀璨的金,白雪是金,石块锐利的边缘是金,臭棋篓子的袖口也沾染上了这样的金色。 是梅梢雪峰之巅。 臭棋篓子老头看着这一片金色盛景,慢慢抬起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稀疏的胡须,突地笑了一声:“若是能被葬在这里,也不错。” 虞绒绒有些恍惚地再看向所坐的位置。 竟然不偏不倚,正是她刨开土层,埋下了他骨灰坛子的那一隅。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