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压颜氏一头,并将第三股文官力量打入隋国朝堂的计划算是暂时落空。 他早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预知到可能面临的危险,但他别无选择。 隋衡是隋国太子,不是一般莽撞武夫,他有智慧,有头脑,还十分有谋略,就算昨日欢喜他战胜颜齐,拿下文类魁首,没让太子府当众丢脸,今日也会渐回过味儿来。 他会怀疑他,再正常不过。 帘外明月高悬,星子疏落,夜色正是浓密。 已经有一会儿功夫了,隋衡还没有回来。 江蕴知道他在做一个决定,甚至有些怀疑,待会儿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将他关起来,或打入大牢。 江蕴弹得越发心不在焉。 但他内心尚算平静。他已经做了身为江国太子,所能做的全部事,暮云关的军务布防,有范周与云怀在,也可安心。 之后的事,只能尽人力听天命。 就算真的难逃一劫,死在这个陌生的都城,他也算没什么大的遗憾了。 他让公孙羊离开的那一刻,已经做好了壮士断腕,随时赴死的准备。公孙羊不懂,范周会懂。 他只希望隋衡能看在他们这些时日“露水情分”的份儿上,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这般想开后,江蕴反而能专注到曲调上了。 说不准这已是他最后能做的风雅之事了,若不是身体不允许,他是真的想再弹一次《凤求凰》的。 江蕴垂眸,反思了一下,摆正态度,将曲调拨转回正常。 又一道冷风穿堂而过,他忍不住咳了声。 这时,帘幕忽被人大力一掀,隋衡走了进来。 他微喘着气,显然是疾步走来,一张脸凝重而紧张,双目直勾勾盯来,仿佛燃着两团火。 江蕴指下未停。 在隋衡开口前,先道:“能不能让我先弹完……” 话没说完,身体忽一轻,已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拦腰抱了起来。 “对不起。” 他听到上方人哑声道。 江蕴抬头,有些不解的望着隋衡。 隋衡懊悔:“对不起,孤不知道,不知道你病了。” 江蕴更奇怪。 他以为,他是过来发落他的。 而且,他只是穿的有些单薄,被风吹得有些冷,故而咳了两声,并没有生病。 隋衡已直接抱着江蕴进了床帐内,呵护珍宝一般,将江蕴小心翼翼放下。 他道:“为何不告诉孤,你病了?” 江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平静看着他。 落在隋衡眼里,变成了一种无声责怪。 隋衡越发愧疚。 “孤已让嵇安去叫御医过来。” “你先好好躺一会儿。” 他握着江蕴手腕,后知后觉发现小情人手有些凉,继而意识到他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薄的春衫,方才却被他勒令坐在风口处,弹了那么久的琴。 他真是个混蛋。 御医是在隋帝和皇后那边随侍的,这一叫,势必要惊动颜皇后,江蕴不想闹出太大动静,便道:“我没事,不用麻烦御医过来。” “这是他们的职责,岂能算麻烦。” 隋衡像一只闯了祸的小狗。 他问:“还难受么?” 江蕴摇头。 他都已经做好今晚在牢房里过夜的打算了,此刻能躺在柔软的被褥上,不仅不难受,还觉得有些幸福。 虽然此人阴晴不定的有些不正常。 明明方才还怒气冲冲的,不知为何出去一趟,回来就像变了个样儿,还非要说他病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