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突袭、埋伏、陷阱。 天时、地利、人和。 第一次行动在起雾的黑夜,姜见明盯上了尖角外出搜刮的小部队。 他用捡来的打火机、香烟和过期杀虫剂做了几个延时炸弹,在偏僻的小山路引爆。林歌带领那帮流民冲出来,残人类们把玻璃碎片粘在树枝上伪装晶骨,把尖角的人吓得屁滚尿流,丢下物资就跑。 次日早晨,那些命贱如草的流民们,第一次体会到了靠反抗的勇气吃饱饭的滋味。 胜利增添信心,信心鼓舞士气。 只是姜见明的身体迅速恶化下去。 为了维持作战计划运转,他不得不日夜操劳。高强度的精神消耗在燃烧所剩不多的生命,病症的发作越来越频繁。 林歌终于意识到这样不行。 她跑去质问姜见明,不料那人低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到今年才做这事?” 见她脸色铁青,才又改口:“……开玩笑的,之前你还小,我的准备也不充分,想打也打不下来,现在时机正好。” 时机正好。 是说把一块领地打下来给她当遗产的时候,他也耗完了这条命,正好不浪费吗? 可是当初说好的,死之前享享福呢? 这个时候,尖角领主已经把她们这帮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退路早就没有了。 他连这也算计进去。 林歌恨得咬牙切齿,红着眼:“那个小混蛋呢?你这样等不到一年的。” 姜见明摇头:“我有数。” …… 游击战持续了三个月。 第七个月,当林歌已经习惯被最初那批流民们也称为“领主”的时候,他们和尖角的人之间产生了第一次硬碰硬的正面冲突。 结果很滑稽。 尖角的人打到半途叛变了。 因为打着打着,他们惊讶地发现,对面那帮人的规矩很奇怪,那个十几岁的少女领主更奇怪——她居然让所有人都有饭吃! 老人、伤员、孕妇甚至残人类,都能和领主本人吃到同样的食物。 不仅如此,在那里似乎没有奴隶的概念,没有人需要冲领主砰砰磕头; 投降的战俘不会被滥杀,落下残疾的同伙不会被抛弃; 最好的东西总会作为奖赏分发给立功的人,而不是给领主和领主的直系亲属…… 闻所未闻! 世上怎么有这样奇妙的领地存在? 尖角领地的底层“士兵”们一合计,砍了小头领的脑袋,偷了自家的物资,投降来了。 与此同时,周围更多的流民也被吸引过来,纷纷向林歌表示效忠。胜利的天平开始肉眼可见地倾斜。 这时,姜见明已经管不了太多事了。他开始长时间地昏沉,每次苏醒时首先感觉到的都是疼。 好疼。每一次说话、每一次呼吸都是上刑。 不过后续的计划已经安排得很好,倒也不必担心什么。 唯一需要惦记着的,就是把日子记清楚。 姜见明吃力地抬手,在随身的小破纸上画下又一笔正字。 第八个月。 道恩.亚斯兰已经许久不在人前露面了。 林歌把他护得很严实。一些新加入的流民甚至不太清楚有这么个人。 只是偶尔在谈话中听说,曾经有个披着斗篷在篝火前讲故事的黑发少年。是他养大了领主,也是他一点点教会愚昧的人们,何谓善恶,何谓勇气。 第十个月。 尖角领主在一场内乱中被刺身亡。 大火烧了一夜,火焰熄灭后的次日,林歌入主了这片领地。 当她将这个消息告诉姜见明的时候,后者的五感已经很衰弱。眼睛看不清东西,听觉和味觉也迟钝了许多。 听完后,卧在床上的那道身影吃力地伸手,想要如以往那样摸摸女孩儿的头。 苍白的手掌探出来,是颤抖着的,指尖枯瘦得只剩一点皮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 姜见明怔了怔,朦胧间以为看见了已经去世的妈妈。 半晌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啊。 他恍惚地想,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