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早有准备,不过端起手中酒杯饮了一盏,太后身边服侍的宫人就得了吩咐,闭着眼睛往前栽去。 扑过来的双手状若无意地带倒了案桌上的酒水,托盘里的糯米甜枣儿也跟着洒了一地,四下狼藉。 容锦慌忙搀着太后起身,一旁的宫人们手忙脚乱地过来收拾。 趁着这慌乱当口,楚朝将手里的甜枣儿也偷偷扔到了地上,和那一地糕点混在了一起。 这一遭很快就得以过去,那个晕倒的宫人被禁军带了下去,案桌也收拾齐整了。 唯有那一盘糯米甜枣儿,落在地上沾了泥土再没法吃。 宫人端了下去,重新换了一盘新的上来,照旧还是糯米甜枣儿。 这次,楚朝自己从盘中取了,放在嘴里细细抿了一口,才恭敬对太后道:“果然很好吃,谢太后娘娘赏赐。” 太后闻言却是一笑,语重心长地纠正他的话,“傻孩子,你该同你皇兄一样,唤哀家母后才是。” 她是先帝亲封的皇后,按例,后宫妃嫔所生子女也应皆尊她为嫡母,这声“母后”本就是极应当的。 楚朝熟读宫中礼仪等级,自然也知。 他想了想,终是挨不过她殷切看来的目光,低头道了一声“母后”。 沈时寒听见此声便知不好。 果然,当着众臣的面,太后拉过楚朝的手,慢悠悠地笑道:“好孩子,你既唤了哀家一声母后。那在哀家心里,你与你皇兄是一样的,都是哀家的骨肉。” 正说着,容锦已斟好了酒水,恭恭敬敬地呈到了楚朝面前。 这改口的酒,是无论如何也推拒不过了。 宫人晕厥的招数,已然使过一次。事到如今,非破釜沉舟不得以解。 沈时寒打定主意,刚要起身,便见裴太妃已从位上起了,径直走到了太后面前。 她面上含笑,从容锦端着的托盘中取过了酒盏,才对太后道:“太子年纪尚小,不会饮酒。这一盏,便由臣妾这个生母替他饮了罢。” 说完,她仰起头,一饮而尽。 这一番动作实在太快,不要说底下看着的大臣们没有回过神来。便是站在她面前的楚朝,也是目光里写满了惊诧,只怔怔呆在了原地。 沈时寒身后候着的十三倒是首先反应过来,凑上前小声道了一句,“大人,那酒………” 他话没说完,沈时寒已抬手止了。 他移开眸光,目色沉沉地看着手中握着的酒盏。 里头酒水澄澈透彻,照出他幽暗眸底隐露着的一丝不忍。 然而也只是一丝而已,他心下清楚,裴太妃此举既护住了楚朝,也彻底杜绝了日后外戚乱政之患。 一举两得,于他私心而言,是再好不过之选。 半晌,他淡淡道:“由她去吧,拳拳慈母之心,该当成全才是。” 十三余光里看了他一眼,悻悻噤了声,不再言语。 太后是亲眼看着裴太妃将那一盏毒酒饮尽的,她没有阻拦,也没有生怒,就连面上也是平平静静的,看不出一点波澜来。 裴太妃为太子挡酒之举,本就是她预料当中的。 太后想,自己真的是老了,临死之前,竟然也会生出这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裴太妃饮完酒,朝太后欠了欠身,一脸平静地牵着楚朝走了下去。 这一遭便算是过了,宴席上又接着觥筹交错,声乐起,舞池中的舞女甩着水袖翩翩起舞。 歌舞升平,不外如是。 楚朝一直神情恍惚,直到和裴太妃一同落了座,才抬起头,睁着双呆滞的眼喃喃问她,“阿娘,你是不是要死了?” 裴太妃看着他,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道:“阿朝,阿娘不会死的,阿娘还要看着你长大成人,看着你成亲生子。阿娘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她将楚朝揽入怀中,眼角悄无声息落下一滴泪来,只目色依旧温柔,“阿朝,若有来世,记得不要喝孟婆汤,还来阿娘身边当我的好阿朝,好不好?” “好。” 楚朝哽咽应下,那双本该是澄澈见底的眸子睁开,里头却是黑沉沉的戾气。 而这一切,皆落入不远处的沈时寒眼中。他眸色镇定平静,脸色也看不出喜怒来。 饮下了酒盏中最后一口酒,他淡淡对身后的十三吩咐,“太后不可留。” 十三恭声应下,他知道,哪怕是为了全储君的一颗赤子之心,太后今日也必须得死。 歌舞过半,朝堂里尚有些耳清目明的大臣开始在底下窃窃私语,目光亦似有似无地落在太后案桌上的酒壶之上。 他们浸淫朝堂多年,便是不知情,也能从细枝末节中猜出个大概。 那酒,大约是有问题的。 太后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一众人,笑了笑。 屏退了身边的宫人,她吩咐容锦,“给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