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慢慢抓住它,轻轻一捏,叶子便成了稀碎,飘飘荡荡地散进风里。 长乐宫的殿门还掩着,亦如当年。 那年,她方五岁。 执拗劲上来了,说什么也不肯去国府监上课。 当时还是豫妃娘娘的太后拿着鞭子将她打了一顿,还命她跪在殿门外跪上一宿醒醒脑子。 虽是夏季,夜风却也极凉。 她在疼痛与饥寒中过了一夜,直至天明,殿门方才打开。 太后站在殿门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她,“楚宁,你现下可知错?” 她当时年幼,又烧得浑浑噩噩,只知道抓着她的裙角痛声哭喊,“母妃,楚宁错了!楚宁再也不敢了!楚宁以后一定听您的话!!” 那日以后,她大病一场。 病好后,便浑然变了个性子。 那个爱哭爱笑的楚宁死了,死在嘉和八年的那个夜里。 活下来的,是处处为营,心机深重的楚宁。 沉重的殿门开启声传来,楚宁缓缓抬头。 时过十四年,当年的豫妃娘娘一点没变,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搭着容锦的手带着细长尖锐的护甲,看着楚宁的眼里也像藏着把锐利的剑。 她停在台阶处,问楚宁,“楚宁,你现下可知错了?” 楚宁轻轻眨了眨眼,将眼里的湿意逼了回去,而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来。 “楚宁没错!” 她笑着又说了一遍,“楚宁没有错!” 她最后看见的是太后蓦然变得凶狠的面容,耳边传来的是宫人们纷乱嘈杂的呼喊。 真好。 楚宁倒下的那一刻看着明朗宽阔的天空,浅浅一笑。 阿宁,若你当初能如我现在一般勇敢,多好! * 楚宁小时候养过一只猫。 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唯有长长的一条尾巴是乌黑的。 照顾它的嬷嬷告诉楚宁,这种花色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雪里拖枪。 楚宁给它取了个名儿,叫“雪枪”。 雪枪不足一岁,很是顽皮,上窜下跳的,好几次都差点打翻了楚宁殿里的花瓶。 楚宁向来宠它,从没在意。 直到有一日,雪枪没有出来。 楚宁领着宫人整整寻了它一日,最后在豫妃的寝殿中找到了它。 它打翻了豫妃最喜欢的一个青花瓷瓶,现下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鲜红的血液从毛茸茸的小脑袋里流出来,淌了一地。 楚宁愣在原地,豫妃却走了过来,看着她沉寂的眼对她道:“楚宁,你若是没本事,就别妄想能护住谁。今儿个是猫,明儿个指不定是什么其他东西。” 楚宁不知,她那日是如何抱的猫离去,又是如何将它埋在院子里的桃树底下。 只是在那之后,她再未养过任何东西…… 楚宁是在沉沉睡梦中忽然惊醒的,雪枪从她身上一跃而过,锐利的指甲划过她的手背,带来尖锐短暂的疼痛。 她睁开眼,就看见张知迁手捻着一根长长的银针往她手上扎。 “你要弑君吗?”她问,声音有微微的嘶哑。 张知迁瞥了她一眼,将手里的银针收回袋中,才道:“臣让陛下装病,陛下倒好,装成真的了。您早说如此,那两颗药臣就不给您吃了,多浪费。” 知道他抠门的性子是真的心疼,楚宁也没和他计较,只是不免辩驳两声,“朕之前问你穿那身可好,你还应了,怎么都不告诉朕今日的风这样凉。” “风凉不凉的臣不知,只不过陛下实诚,就直挺挺的跪在殿门风口处,面朝着吹了整整一个时辰,陛下不病谁病?” 一句话便有半句是在挤兑人,真是亏得楚宁换了个芯子,不然此刻张知迁已是无主的孤魂了。 不过楚宁也不是个会吃哑巴亏的主儿,又给他挤兑了回去,“做戏便得做真了,不跪在殿门朕跪宫道上去?” 说得正是,连候在一旁的绿绮都忍不住捂嘴笑。 两人拌嘴的功夫,内侍呈了沈时寒的书信进来。 楚宁看了半晌,瞅着张知迁的眼神微微有些不对劲。 她问道:“你什么时候钻进的长乐宫?” 张知迁老老实实地回答,“也没多久,就前两日。” 第41章 皇妹的忌辰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