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久,百转千回,观察着一切蛛丝马迹,自认已是用尽手段,却迟迟找不到夜里那个人的踪迹。 因为他当时根本没有联想到此人就是罪孽滔天的楚掌印。 许纯牧一定没有跟那个残酷的楚歇打过交道。否则以他单纯的性子,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说出宽厚二字。 仔细想来,自许纯牧第一次入上京城,就与楚歇相处十分融洽,甚至还住进了他的府邸。 按理来说,这二人的性子不可能相处融洽。许纯牧正直不阿,心怀傥荡,他绝对容忍不了楚歇的冷酷手段和那无穷无尽的利用与试探。 许纯牧看不到楚歇残酷的一面,换言之,是楚歇从未以那面示他。 为什么。 陛下? 你与楚歇是旧识?江晏迟眉头轻蹙。 不是。许纯牧心一沉,陛下,我过去一直戍守边境,从未入过上京城。怎会与楚掌印是旧识呢。 倒也有理。 小皇帝问清楚了一处,可莫名地又觉得想不通的东西更多了。 楚歇身上好像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始终觉得那人对自己有所保留。可是偏偏他的说辞,应对,解释,全都无懈可击。硬挖又挖不得,软哄也哄不出。 时而觉得他很近,时而又觉得他极远。 你要说的朕都知道,长野郡一事就到此为止,罚俸半年。你且先下去吧。小皇帝一夜无眠,此时只觉得疲惫感渐重,抬手摁着眉心,眼皮一阵一阵地跳动。 再回到承鸾殿时,踏过石阶入了院内,再拐进里殿中,正看到楚歇一袭朱红的喜服,两颊刚添一对朱印,眉心半颗纯白的珠玉点额,紫金凤冠束于额顶,金坠摇曳中。 铜镜里二人对视,只觉得那双顾盼流连的眼眸愈发动人心魄。 描眉,点唇。 桃厘守着那嬷嬷,一同细细地为他上最后一道妆。 娘娘这样貌当真妙绝。嬷嬷放下朱笔,将铜镜挪得更近几几寸,老奴在这宫里几十年,真真鲜少见到这般檀栾风姿。 江晏迟步履轻柔,像是怕踩碎了什么,双手搭放在楚歇的双肩,看着镜中人道,朕的皇后,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陛下说的是。 嬷嬷喜庆地一拜,讨了了份赏钱,这只是试妆,试戴,眼下不过图个喜庆热闹看看。明日才是要紧的,娘娘只管吃好睡好,明日仪程诸多,老奴清晨再来为娘娘点妆。 不必太早,不误时辰即可。江晏迟吩咐着,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 江晏迟冲着小喜子使了个眼色,将桃厘和屋内服侍的一干人等都拉了出去。 脂粉的淡淡香气混合着柏兰的味道扑入鼻腔,他的眼神瞬间柔软,俯下身将鼻尖蹭一蹭他的脸颊。 阿歇 楚歇手撑着他的胸口,带着些许推拒的意味,陛下。 江晏迟伸手将人抱了,换自己坐在鹿皮长凳上,将那人安置在自己怀抱里。 楚歇惊了,下意识挣扎,又很快收住动作,只稍显冷淡地说:你说过 嗯,我就抱一抱,可以吗。 那声音近在耳畔,听上去几分委屈,江晏迟伸手拨弄了一下楚歇耳畔的金坠子,叮叮咚咚一通响。 如果当年沈家没有出事,你也应该是金尊玉贵的小将军,阿歇,沈氏自开国百年。代代神勇擅战,无往而不利。为什么偏偏是你,生得如此孱弱多病。 江晏迟将身上瘦弱的人抱紧,贴着他的后背,你想不想,替沈家翻案。 与其杀光所有人,不如洗清沈氏污名,还你全家一个清白,让你从此都能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世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谁。 楚歇愣住。 当年沈氏一案掀起永安之乱,那是多少人心中的疮疤,怎能说翻就翻。楚歇轻声应对,翻了案又如何,沈家只剩我这病骨沉疴之人活着。 而我,也快 快死了。 楚歇没讲话说全,心口却发疼。 对于原主而言,这是一个多么绝望的世界。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