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嗡嗡,倒像是一座山的虫蚁都穿破冻土,活了过来。 “好一个燕赤城。”他心想,“我不来的这许多日子,他倒是过得异常快活。花也侍弄起来了,蝴蝶也扑腾起来了。” 谢仙君掸了掸袍袖,撩开藤萝绿蔓,尚未挪步,便听得里头传来女子爽利的笑声,接着燕赤城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总之没少了半点愉快。 “谢秋石?”燕赤城忽然提高了声音,清清淡淡地道,“怎么不过来?” 这一声与寻常无甚不同,燕赤城的模样也依旧俊美冷淡,眼角眉梢略柔和了一些,却不像是因为他。 与仙人相对而坐的是个女子,黛眉红唇,俊秀冷艳,自是那袭人花香的来源,只见那女子身上赤裸,大片冰雪肌肤曝露在外,肩上单单罩着燕赤城的一件外袍,修长细腻的双腿交叠着,大方自若,瞧见他不请而来,也没半点窘迫,只是抬眉一笑,转头问道:“这就是瀛台山的主人?” 燕赤城颔首,微不可觉地侧了侧肩膀,挡住了谢秋石大半视线。 谢秋石的脸一下子冷下去:“这是谁?” 未等燕赤城开口,那女子便道:“我叫燕朱眉。山主人,我该怎么叫你?” “你何须叫我?”谢秋石直勾勾地道,“这里只有你们和我。你喊一声‘哎’、‘喂’,喊的不就是我?” 燕朱眉讶然,转头看向燕赤城:“仙界中人,便是如此交谈的么?” 燕赤城长叹摇头,幽深的目光柔和下来,柳絮般飘落在谢秋石身上,紧接着,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见谢秋石一身斑斑驳驳的脏衣服,脸上花猫似的点点血迹,一双绿眼睛好像再也承不住满池春波,积了云、下了雨,眼泪溪水一般,安安静静地淌下来。 谢秋石也没弄懂自己的眼睛怎么又不争气起来,他上次这般丢人还是在秦灵彻眼前,效仿着人间幼童靠哭扯来讨要东西,这次却是全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不觉鼻酸喉哽,只感到凉飕飕的水沿着皮肤滑下去,就像石头上滴下来的露水,冰冷无情、“啪踏啪踏”地砸在手臂上。 我可能又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谢秋石呆呆地想。 “燕朱眉。”燕赤城忽道。 燕朱眉闻言会意,啧啧两声,足尖一点,身形一飘,俶尔远去。 谢仙君抽抽搭搭的声音逐渐停下来。 燕赤城这才缓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谢仙君动了动唇,又立刻闭了嘴,眼珠子一瞪,哽着嗓子道:“你和谁说话呢?” 燕赤城无奈叹道:“秋石。” “这地儿有了旁人,我又怎么知道你在和我说话呢?”谢秋石轻声道,“再说,有旁人陪你说话了,你大概再不会稀罕我的声音,我也不必再来此地,这世间又只有秦灵彻一个混账东西需要我了,我得回他那御座下哀哀乞怜去。” 燕赤城一时啼笑皆非,修长的指尖滑进谢仙君柔软的黑发中,轻柔地按捺抚摸着,触及颊边那点濡湿时,他眼底的笑意荡然散去:“燕朱眉是我同根……同胞之妹,她不会在此地滞留。” 谢秋石傻傻地抬起头,张开的嘴唇一时半会合不上,好半天才讷讷道:“她要去哪里?” “去人间,去仙界,去鬼道。”燕赤城徐徐道,语调漫不经心,“一切可成大业、兴名誉、立碑坊的地方。” 谢秋石并没弄明白燕朱眉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扑腾翅膀般眨着眼睛,任水珠从已经干涸的眼眶里都下来,语调不自觉间上扬:“那,那这里,仍是……只有你和我么?” 燕赤城安静地点了点头。 谢秋石欢呼一声,扑上前搂住了他的肩膀,接着就想投石般落在燕赤城怀里。 燕赤城揽着他往里走,他如往常一样,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边把身上的血衣污鞋往地上蹬,最终只穿着纯白的亵衫跟着燕赤城走到绿荫深处。 席地坐下的一瞬他忽然想起“逍遥沧江夜戏长”中那一番景象,脚底心又微妙地痒了起来。 他忍不住抬起小腿,轻轻踢了踢燕赤城锦袍之下的足踝。 “谢秋石?”燕赤城蹙眉问道。 “我……嗯……”谢仙君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话该如何出口,僵硬了片刻才笨拙地编出一个话题支开去,“秦灵彻说你一日不放弃身份地位,便一日离不开大修罗道——你的妹妹怎么走得这么轻松自在?她和你有什么不同么?” 燕赤城听得天帝之名,眉心褶痕更深,只是仍然耐心地道:“朱眉与我并无不同,只是她决不愿受拘于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