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霆记住了他的气味。” 我脑子里回闪起残破的蛇。 “雷霆……好了吗?” 池万里把手伸进我怀里:“他完全好了。每次我们上床,我都把他放出来,缠在你身上。” 他的双手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轻轻划过我后背时,酥麻麻的。我猜他知道,他热衷于先撩拨我,等我情难自禁了,才全心投入。 “现在不行!快出去买东西,晚上回来做好不好?”我双手抵住他胸膛,“从今年做到明年!” “嗯……晚上还有别的安排。” “什么安排?” 池万里没回答,最终我俩还是互拔萝卜才出门,并在拔萝卜过程中商量好年夜饭吃牛肉胡萝卜馅儿的饺子。 从超市买现成的饺子皮,牛肉馅也搅烂,家里没有削皮器,我拿着水果刀削胡萝卜皮。 “给我。”池万里终于看不下去。 我乖乖交给他。 池万里流畅的动作就像在大润发削了十年的皮,娴熟且毫无感情。 “哥哥好棒哥哥最厉害!”我夹着嗓子给他鼓掌。 自从离开榕都,他变得温柔许多。这么说也不对,前两天他打人那个架势还是吓了我一跳。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藏得更深,像一个大人。大概生活越不如意,人成长越快。 “想什么呢?” “想你。”我嘿嘿笑,上去亲他。 “宝贝。”他把刀竖着插进菜板里。 我心虚地一嘚瑟:“干嘛。” “白天我不在家,没干坏事?” 现在是个坦白的好时机,但我想起了上次去南珠岛之前忘带佛土,被他抽了一顿……要不还是明年再说?过个好年! “没啊,我一直在家学习,你怎么能怀疑我?” “学会反问我了?”池万里把刀拔出来。 “我只是稍稍抒发一下内心的想法,要坦诚交流嘛。”我踮起脚,给他捏肩膀。 年夜饭只有饺子,我吃完靠在他身上不想动,没有洗碗机,全靠手洗。 “不想洗碗…… “不洗了,明天的。” 我眨眼看他,以为他会说“我来洗”。 “又撒娇?”他捏我肚子,吃饱了有点圆。 “我没有!” “起来吧,到点了。” 西林的春节跟我想的不同,我以为大家会窝在家里,看电视吃年夜饭,没想到万人空巷,全城的人都挤到江边。 “这是做什么?”我好奇地跟在池万里后面。 “驱傩。” 在拥挤的人群里,我紧紧挽住他的胳膊。充满乡土风气的唢呐压住喧闹,壮观的驱傩队如摩西分海,排成长龙。他们戴着夸张甚至诡异的面具,一摇一摆地跳舞,有点像喝大了。一位舞者浑身挂满面具,我一时分不清他的脸藏在哪张后面,或许是我的眼神太直接,他猛得转身冲向我,一时间面具上的眼睛像活了一般。 身旁的小孩发出尖叫,大人们哈哈大笑。 池万里安抚地摸摸我的头:“这是百面鬼,传说没有自己的脸,收集人的脸做面具。” 百面鬼摇头晃脑地后退,在对面的人群中,我好像看到了爷爷的脸一闪而过,再细看时,只是一对老夫妻。 队伍后面是十几人推着的灯车,纸糊的天宫美轮美奂,精致到连屋檐的铃铛都挂上,后面还有各种宝船、葫芦、云彩…… “当地人希冀旧鬼乘船离开人世间。”他一边指一边给我讲解。 我突然好想茶杯,他的话,一定会趴在池万里脑袋上看热闹。 人群簇拥着驱傩队到了宽阔的河边,他们将灯火辉煌的“仙界”推入河流,在旧年的最后,一把火点燃,黑暗的江水如同岩浆一般鲜红,火苗舔舐,无数明灭的灰烬盘旋四散。 旧年与新年交界时,绚烂的烟火升起,盖过震耳欲聋的鼓声,人群换货雀跃,江春送旧年! 我大声朝他道:“新年快乐!” 池万里低头,我们交换了一个深吻。 火烧了很久,除了江上的,江边也有很多当地人烧自做的天宫、宝船。我看到对门一家,难得四口都出来了,除了小男孩,好像还有他的哥哥,怪瘦的,像豆芽菜,孤零零蹲在水边。 池万里走到一堆余烬前,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一支扔进火里,一支点燃夹在手上。 “没钱,先敬一支烟吧。保佑吴江子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他对着宽阔的江面,辉煌的梦已付之一炬,人群如潮水渐渐退去,零星的火苗沉入水底,沉默地抽完一支烟。 我突然明白,他在龙山寺为谁磕的长头。 是我。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