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景之所以能有这么灵巧敏捷的身手,在谢青鹤眼皮底下出入门户如无人之境,也都仰仗于鲜于鱼师父从前对他的指点。 杀人的是他。鲜于鱼指向舒景。 他坚持自己杀的是十恶不赦之人。他又一向嫉恶如仇、是非分明。 鲜于鱼摊了摊手,面露一丝无奈:那时候京城附近弊案极多,师父本就很忙碌,又太过信任他。裁决此事时,他辩解了一句,师父不及细查就直接销案了。 这件事就很乌龙无稽了。 后来宗门也调查过此事,他确实不知内情。多年以来,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在做好事。 鲜于鱼提起旧事也很唏嘘,言辞间却没有丝毫怪罪舒景的意思:我师父的事是师父太过轻信,处事不够仔细。原本他身负裁决之权下山,背后是宗门千年声誉,再三谨慎也不为过。这是师父的职责,与他关系不大。何况,他自己也被骗了,不是存心欺哄。 我在京城那么多年,若是真的记恨他,早就去靖西侯府把他杀了。鲜于鱼说。 换句话说,舒景压根儿没必要避着他。 这句话刺痛了舒景,他低头轻声说:是奴小人之心。 鲜于鱼拍了拍他的肩膀,思忖片刻,说:其实,我也有些讨厌你。明知道你是师父的记名弟子,这么久了,我也不曾去找过你。你被籍没发卖,去做人家的奴婢,我也不想救你。说到底,我虽不杀你,也乐于见你吃尽人间苦楚,受些凌迟碎剐的折磨。 舒景对他这番话表现出十二分的理解,他说话的时候,舒景就俯身尽量低头,表示顺从。 您希望我受苦,我也承认我应该受苦。一切都听您吩咐。 你该早些来找我。鲜于鱼说。 我知道不该怪你,你也无辜。可你确实害了我师父,害了我所有同门师兄弟,我这一口气往哪里出?鲜于鱼抬起他的脸,看着他削瘦的脸庞,你找到我,对我说一句,当日是你错了,说一句对不起。我心中多年郁结,耿耿于心,怎么也出不了的那一口气,就彻底没有了。 舒景被迫抬头也不肯抬眼与他直视,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对不起。 鲜于鱼竟伸手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师弟。 舒景一向滑不留手又会装相做戏,居然被鲜于鱼两句话说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满脸苍白仓惶,两只手都握在身侧。能让舒景变得这么脆弱,很显然是因为他俩共同的师父。 鲜于鱼从一开始就在帮着舒景述说前事,帮他给谢青鹤解释来龙去脉。 谢青鹤心想,这俩说不得早就师兄弟相认讲和,抱头痛哭几回了。跑来我面前惺惺作态,还不是想骗我的姐姐?想起舒景对蒋二娘所做的一切,谢青鹤只是冷眼不语。 鲜于鱼继续说道:真人,他是真的一直被蒙在鼓里。 直到靖西侯安排他去刺杀素来谨小慎微、两袖清风的太仆寺少卿,他才渐渐起了疑心。开始调查从前杀过的目标。待查实靖西侯一直在哄骗他剪除异己之后,他就一剑刺死了靖西侯随后投书朝廷,公开此事,才有靖西侯府被抄没,余阁老下野之事。 照贺静的说法,彻查余阁老蓄养刺客铲除异己的旨意来自皇帝,从头到尾没提过投书之事。 鲜于鱼不可能撒谎。那就是朝廷顾及颜面,将舒景在这件事里的存在感抹去了。 真人,鲜于鱼小心翼翼地看着谢青鹤的脸色,您怎么看? 我怎么看?还得我请他喝一杯酒,谢谢他当机立断斩杀旧主,力挽狂澜?谢青鹤冷笑一声,看着舒景面无血色的脸庞,你绕这么大一圈,是想娶我的二姐姐? 鲜于鱼压根儿就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蒋二娘的事,闻言吃了一惊,愕然去看舒景。 舒景也吃了一惊,一口否认:奴不敢!绝不敢有此妄念! 那你倒是有胆子肆意摆弄磋磨她!买你进门第一天就告诫过你,不许仗着阴私手段耍弄她。你整天搔首弄姿勾引她,因她自己也乐在其中,我是懒得管教你!你就敢欺负她?滚烫的热茶,洇坏的糕点,打乱的摆件,只差一寸总也够不着的衣裳你厉害啊,就你知道怎么给人添堵?! 谢青鹤突然发作,声音不过稍微提高,语速稍微加快,屋内的气氛霎时间就变得无比恐怖。 鲜于鱼咽了咽,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事好像很复杂,他不想去顶雷。 舒景被谢青鹤喷了个正脸,原本就苍白无色的脸色更难看了,张了张嘴,竟不敢辩白。这种恐怖的对峙下,他连低头去磕头都不敢,只梗着一口气,无措地看着谢青鹤。 从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撒谎,为什么总也不肯相信任何人。如今倒是知道了原由。你是受过苦训的刺客,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