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谢青鹤可能并不喜悦。复仇这件事,从来都只有沉重,没有喜悦。惟有天生不赦的魔类,才能从杀戮与伤害中得到快乐。 直到今天。 他用麻袋套住原时祯的脑袋,用棍棒敲击了原时祯的脑袋,听见了原时祯的哀嚎,看见原时祯倒在地上逐渐不动的身体他才意识到,这件事是不能让人快乐的。 谢青鹤将这张纸放进炊水的小火炉里,火舌飞舞而起,很快将纸张烧成灰烬。 贺静惭愧地上前一步,俯首施礼谢罪:先生,弟子知错。 谢青鹤又给他斟了一杯茶,亲手递给他:敬你一杯。 贺静不明所以地捧着杯子:为什么? 敬你是个好人。敬你不分贵贱。敬你维持了公正。谢青鹤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茶杯放在雕工细致的茶盘上,笃一声轻响,仿佛他落地有声的结论,这世上能同时做到这三点的人,并不多。 贺静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好的人,心想这算什么啊,不是一抓一大把吗?怎么就不多了? 但是,先生恭维自己,贺静也不至于不识抬举。 他连忙把杯中茶喝干,顺势坐在谢青鹤的茶桌边,捡了个杏仁吃:弟子虽痴长几岁,做人的道理还得跟先生多学一学。那日先生在迁西侯府训斥原兄,说不曾收过他的师帖,不是他的老师 他嘿嘿嘿地凑近谢青鹤,我给先生写个拜师帖呗? 谢青鹤考虑了片刻,才说:好。 第175章 溺杀(21) 贺家的船在江上通行顺利,省去了商船沿途的抽检排队,很快就驶入了临县范围。 蒋二娘和蒋幼娘都陷入了焦虑之中。她们都认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回家向父母报平安。至少让蒋占文和张氏知道,他们的女儿已经不在京城,平平安安地从虎口中脱身了。 然而,回家之后,蒋占文和张氏会是什么反应,又实在很难预料。 糜氏这些天在船上无聊,早已和蒋二娘、蒋幼娘混得熟悉,常常叫两姐妹去她的舱室里打牌,见蒋幼娘临近家门反而闷闷不乐,便善意询问。得知蒋幼娘的担忧之后,她非常难以理解:姑姑死里逃生,平平整整地活着回了家,家中老爷太太为何不喜? 这就涉及到蒋家的营生了。蒋二娘解释说:你不知道其中关节。我爹平日里给镇上的大户做陪客,以此营生。镇上安家是我们家最大的主顾,他家的当家夫人是赵小姐的姑母,彼此关系很亲近,安家的少爷还曾去舅家也就是赵小姐的家里读书。说起来,把小妹送给赵家做养女,是我家爹娘的主意,最后事情闹成这样回家,只怕坏了爹在安家跟前的名声,这陪客也不好做了。 糜氏听了直觉不可思议,只是事情涉及蒋家姐妹的父母,她也不敢议论,只好陪着叹了一回气。 蒋二娘与蒋幼娘都觉怏怏,这一日玩得也不愉快。 糜氏招待她二人吃了午饭之后,蒋家姐妹没有留下打叶子牌,说:先回去了。 糜氏心知她俩要回去研究夜里泊船的事情,也没有多留。 待她俩离开之后,贺静回到舱室,糜氏谈及此事,问道:那位蒋先生好大的气派,说他是一品门第出生的大少爷,只怕也没人敢质疑。这些天我看他打赏下人都是十两银票的红封,可见也不缺银子花用怎么家中老父却要去给乡下土财主做陪客? 贺静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在羊亭县的时候,谢青鹤和蒋二娘就很少提及家中父母,偶尔提起,也不显得亲热。 贺静推测他家中有什么变故或是难言之隐,反正这事不好探问,一概不多嘴就行了。 现在被糜氏一句话戳中了要害,贺静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含糊地说:妇道人家不懂行市,做陪客也是极风雅的事。多半是与主家志趣相投,才能说到一处去。就如我跟原兄的关系,我家世不如他,就是我给他做陪客了?场面上行走的大老爷们儿,愿意出门交际,交交朋友,吃吃喝喝,心里快活就是了,也不独是银钱花用的考量。 糜氏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又好奇地问道:今夜是泊在县上,还是去镇上? 夜里不行船,有经验的船夫都会提前准备好夜泊的地点,避免夜行。已经到了临县境内,往羊亭县方向走,天黑之前赶到羊亭县是来不及了,最好的泊处自然是在县码头。 不过,如果蒋家姐弟要回家探亲,临江镇也有个码头,倒也不是不能泊船。 贺静不大喜欢糜氏这么八卦,见她粉脸娇俏,红唇嘟嘟,又忍不住吃了美人计,说:县上。 糜氏嘴角一翘。不等她说话,贺静已经警告道:先生家事你不要多嘴。 我就在私房里说一嘴,哪个还去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