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花婶婶当天晚上就叫狗子哥给他套了个驴车,回娘家去了。老爷还叫勇叔第二天备上糖酒去枣花婶婶娘家去接,结果呢,还不到天亮呢,枣花婶婶带了八个兄弟,十二个堂兄弟,二十个汉子气势汹汹地到了咱们老家,人家说,福老爷你家是出了秀才的显赫门第,咱们兄弟不好冒犯,不过,蒋占勇他也是我们黄家的女婿,我们姐嫁到你家之后,生儿育女侍奉公婆,就看在狗子的份上,也没有争嘴不过就打老婆的道理 二十个大汉,当着老爷的面,就把勇叔的屋子掀了,把勇叔丢进了猪圈里。临走时还说,我们姐心疼你,被你打得满头包,还记得拜谢各位兄弟,吓唬一下就得了,千万不要打坏我家那口子娶了我们姐,你蒋占勇是烧了高香吧。以后再敢对我们姐动手,屎都给你打出来。 说着,她一直偷瞄谢青鹤的脸色:黄家也怕爹去县里托关系拿他们,那边也辗转托了个秀才公来家里拜访,好像跟爹还是认识的,送了糖酒礼饼来赔罪。爹还专门写信回乡下,训斥了勇叔。 谢青鹤问蒋二娘:二姐姐怎么想呢? 蒋二娘连忙摇手:不好不好。我与你姐夫处得很好,你要是去打他一顿,我怎么见他?何况,他只是看着瘦,打小做木匠,胳膊上都是肉,那劲儿可大你打不过他。 若我打得过他,二姐姐让我去打他吗?谢青鹤又问。 蒋二娘沉默不语。 他们生活在一座小镇上,有秀才功名的也就那么几个,蒋占文还特别会做人,时常出现在镇上所有富商大家的宴席上,与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相交。尤其是,蒋英洲这时候还没有作死得罪安家和安家的表小姐,蒋占文在镇上的影响力并不小。 徐浓不过是个靠手艺营生的木匠,若是蒋占文出面,警告女婿不要再殴打自己的女儿,徐浓敢继续打蒋二娘吗?那么,蒋二娘为什么始终守口如瓶,不到差点被打死的时候,都不肯回娘家求救? 二姐姐是不是觉得,想在姐夫家过殷实日子,食有油,寝有被,从姐夫手里拿到银子,给娘会账买酱油猪肉,给爹孝敬三节两礼,给弟弟请千金堂一两银子的邱大夫就得用挨打去换?若是反抗了姐夫的殴打,就是悖逆夫纲,不服管教,会失去姐夫的爱重,失去在婆家得到的一切?谢青鹤问。 蒋二娘被他说中心头痛处,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孤零零去婆家讨生活,又要吃得好穿得好,又要往娘家贴补银钱,想要看见阿娘脸上的笑容,想要听阿娘夸奖一声孝顺,这一切是那么轻易得来的么?婆母是个阿弥陀佛的和善人,除了爱叽叽咕咕念经,倒还真的不怎么计较,唯独丈夫那里失去了丈夫的宠爱,这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所以,蒋二娘根本不敢反抗,也不敢对任何人诉说她婚后所受的委屈。 她是可以请父亲喝止丈夫,不许丈夫打自己。但是,她能让父亲强令丈夫宠爱自己么? 谢青鹤又告诉蒋幼娘:二姐姐与二婶不同。二婶与二叔结缡多年,狗子堂哥也都要娶媳妇了,就算二叔与她彻底翻了脸,她靠着儿女也能过活,咱们二姐姐还年轻。 他借着温暖的灯光,望着蒋二娘的双眼,认真地说:二姐姐,你与姐夫和离,若是想要结婚生子,咱们再慢慢地挑个好人家。若是不想结婚生子,我说过的,弟弟养你一辈子。你才二十岁,咱们好好养养身子,再活五十年不成问题,一生这么长,何必绊在方寸之间,不得喘息? 他把一切说得太过轻易,又太过理所当然,蒋二娘和蒋幼娘都听得心向往之。 没等蒋二娘从梦境中清醒,蒋幼娘呸了一声,小声嘀咕:叫你养?谁养谁呢? 谢青鹤知道蒋英洲在姐姐跟前名声坏透了,也不去跟蒋幼娘强争,退让一步说笑道:姐姐养我也行啊。我的姐姐那么能干,若不是朝廷不许立女户,非得有个男人顶门立户,哪里就便宜了我? 哪晓得他这么一说,蒋二娘居然有些心动了,只是还拿不定主意:我我要再想想。 谢青鹤肚子又咕咕想了起来。 两姐妹面面相觑,蒋幼娘问道:你不吃了酒酿么? 蒋二娘说:他不曾吃。 谢青鹤拣了个猫耳朵嚼得嘎嘣脆,蒋幼娘方才恍然大悟:哦我就说,你上午吃饭还生龙活虎的样儿,气色精神比从前都好,怎么突然就病倒了。你装病! 谢青鹤正要说,弟弟救助姐姐是天经地义,也不必太感动。 蒋幼娘气得小声骂他:千金堂的邱大夫啊!出诊就是一两银子!还要给你抓药,必得去他的铺子里抓,你知道姐夫花了多 骂到一半,想起从头到尾花的都是二姐夫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