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看着他,也只是笑一笑,说:你倒狡猾。 门内。 韩琳是习武之人,功夫也还不俗,自然能听见西屋里驳杂的呼吸声。 此前刺杀河阳党人的事务,皆由我来安排。底下人并未抛尸,死者家人又口口声声说人被绑架,这会儿改口说被分尸深埋草郎,十个月,十六人。若非我帮忙善后遮掩,这事早就被齐大监知道了。你养在那边屋子里的劫后余生之人,也不能安安稳稳地活到今天。韩琳说。 伏传也一直认为这事顺利得很奇葩,怎么可能次次把人救走,粱安侯府都不加调查呢? 如此才知道是韩琳在尽力周旋。 你以为我们离开京城了?伏传重新问了一遍。 韩琳点点头:半年前,调查萧宗纬的去向,才发现这里。 也就是说,你帮着遮掩救命之事,并不是看在我的情面上。伏传说。 韩琳本身也不赞成粱安侯府帮着阉党搞暗杀的勾当,只是,他与亲爹之间的矛盾,没必要拿到明面上来说,更不可能当着西屋那批死里逃生的河阳党人说。 我已接到调令,半个月之后就会南下剿贼。以后的事情,就不归我安排了。韩琳说。 这才是他来小院的目的。 他负责暗杀河阳党人的事情时,可以帮着伏传善后,一旦离开了,就顾不上了。 吱呀一声。 静室的窗户掀起一条缝,露出谢青鹤半个下巴:进来。 第125章 相比起变化极大的伏传,屋内静修的谢青鹤几乎没有改变,还是从前的矮豆角样。 韩琳站在榻前,隐隐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割裂。 一年未见,谢青鹤身上这种命不与神合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他的相术小有所成,仅仅站在谢青鹤的面前就特别难受,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谢青鹤也没有请他坐,或是请他喝茶。 静室里除了一张坐榻,一张香席,别无他物,原本也不是待客的地方。 调你南下剿贼是谁的主意?谢青鹤问得毫不客气。 韩琳张了张嘴。 他真真切切地只有一个感觉,瓦郎是不是管得有点宽? 谢青鹤是救过他的命。可他不曾聘谢青鹤为谋主,他更不是谢青鹤的下属。这事涉及到粱安侯府与阉党之间的利益纠葛,谢青鹤张嘴就问,他怎么回答?这问题太莽撞失礼了。 偏偏谢青鹤问得理直气壮,好像他天生就该老实回答谢青鹤提出的所有问题。 犹豫片刻之后,韩琳还是松了口风,说道:是齐大监的主意。 如今南面贼患不成声势,朝廷上下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多数人认为只要当地太守召集守备兵马就能轻易平乱。若是派遣兵马南下,领头的将官就是白捡的功劳。这差事还挺抢手。 我此前不曾单独领兵,一向在父亲帐下听用,这事本不该落在我手里。 齐大监在南边有些私务,旁人处置不了,便与我父商量此事,向天子举荐我南下。 谢青鹤听得顿了顿,说:这样说来,你是知道粟河与万象的情况了? 府上给我送了一份贼首的情报,张里、嫣玟夫妇如何起家、成事,我都已知悉。贼兵几大头目的来历性情,贼兵成色,我也都韩琳说的都是战阵中知己知彼那一套。 谢青鹤摇摇头,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韩琳微微侧目:那你的意思是? 粟河的良田多半记在田家名下,万象的良田则是萧家与阆家分持七八。本朝立极之前,那三大世家已经在南面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先帝偏宠南王封于粟河,偏宠宝公主封于万象,又将两地金印玉坑授予南王与宝公主自采。这才是南面动乱的根源。谢青鹤说。 事情的起源,就是世家与皇室在抢夺金银矿坑的实际控制权。 田、萧、阆三家在南边经营日久,后赵不曾立国之前,三家就已经在粟河与万象开垦经营了。 后赵立国之后,对各类金银矿业采取官营民采的制度,粟河与万象的金银场与玉坑名义上收归朝廷所有,其实还是田家、萧家与阆家在实际开采,按照产量向朝廷交税。 皇室之所以这么慷慨,自然是因为这三家都有从龙之功。田家出了一任皇后,三位王妃,萧家有公主下降,阆家虽不是皇室姻亲,却也时常出入东宫,为皇太子讲经授课。 何况,能开国的皇帝那是好欺负的么? 两代之前,三世家都老老实实挖矿,老老实实课税,半点都不敢耍滑头。 只是随着一代代过去,厉害的老皇帝都驾崩了,嗣位的皇帝一代不如一代,日益势大骄狂的世家也就不那么老实了,轮到向朝廷交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