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传上街去转上一圈,听街边老叟瘦汉说说自己的往事与悲苦,他就会情绪低落,感慨万千,想着要怎么帮帮忙。不止是帮路边这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帮更多的人。 转头拉着谢青鹤去吃上一碗米糊,看看玉带河边的柳树,先前的抑郁就彻底消失了。 他还记得自己的难过与抱负,并不会因情潮退却就将从前的志向遗忘,但,这种感同身受的情绪进去得很快,抽离得更快,根本就不会让情绪影响他的心志,更不会扰乱他的判断,使他走入歧途。 这使得伏传成为一个极其真情实感的聆听者,又是一个极其理智冷静的决策者。 换言之,就是个搞迷信的天才。 伏传可以坐在门槛上,听挑剔的婆婆讨伐自己刁馋的儿媳妇,也可以坐在茶摊上,听摊主抱怨兄弟不孝、父母难伺候,以至于后来有娼妇来哭诉老鸨苛烈、同行排挤他也能面露同情之色,认认真真地听着,且是真的认真去体会了对方的苦处与为难。 就这些破事情,谢青鹤是绝对做不到的。 谢青鹤虽不如上官时宜那样认为蠢货都活该倒霉,可他的眼光也很高,但凡有些道德瑕疵的人,他不会抨击惩戒,也会在心里看不起。自然做不到向伏传那样,不管是谁,他都能共情聆听。 原本伏传只是想从贫民街巷中寻找合适的传人,授以修行之法,哪晓得走街串巷的时候多了,莫名其妙就成了人人欢迎的小菩萨。 我也不明白。分明就是正儿八经的择徒修行,怎么就弄成个误人迷信的邪教气象了?伏传对此也很不忿,我传的也不是释家的法门,偏要唤我菩萨。我哪里像菩萨了? 大郎和二郎都在院中整理药材,闻言俱是偏头偷笑。 如今周家四口都在伏传门下修行,修行进度最快的不是被谢青鹤唤回魂的大郎,而是卧床五年的陈老太。根据谢青鹤的说法,是陈老太偏瘫沉朽了身骨,却意外地闲心养意,壮大了魂魄。一旦被谢青鹤妙手回春治好了皮囊的旧患,神魂上的强大就占了大便宜,修行自然一日千里。 如今陈老太就每天扫扫院子,除此之外,终日沉迷修行。 家里三个晚辈也都体谅她人老怕死,也不可能让老人家去做多少琐碎活,由得她自由修行。 三娘则基本上跟着伏传行动。伏传恢复了女装,这年月男女大防不如后世那么严重,可但凡有些身份的妇道人家都不会随意在市井行走,身边总有丫鬟仆妇随行,伏传年纪也不大,身边得有个妇人陪着,各种事情才方便。 大郎二郎就在谢青鹤跟前听差,帮着谢青鹤收拾药材,也会跟着谢青鹤学些医术药理。 谢青鹤就给伏传出馊主意:明日换上道袍出门,就没人喊你小菩萨了。 伏传就去找三娘:三娘子,舒阿孃,阿孃孃你会不会做道袍? 大约是从来没有跟女性长辈相处的经验,突然有三娘伴在身边有求必应,伏传对着三娘时小嘴特别甜,张嘴就是孃孃,叫得三娘眉开眼笑。伏传出去没一会儿,三娘就匆匆忙忙走到廊下,吩咐二郎:二郎,拿着银子,快去买五尺上好的棉纱布,就要素色的,不拘青色灰色 二郎听了全程,笑道:知道阿娘,就买道袍那似的颜色。 伏传美滋滋地回到堂屋,跟谢青鹤说:三娘马上给我做,明日就得了。 这小院儿虽是谢青鹤与伏传作主,可有了周家四口的操持,更像是谢青鹤与伏传寄居在周家。伏传常年居住在寒江剑派,从未有过家庭生活,这一切对他来说都非常新奇与温馨。 伏传每天都忙忙碌碌,开开心心,谢青鹤才能安下心来,做他自己的功课。 想要生造一门修法就不容易,何况是替不修者生造一条登天之路?当初创出内火炼真诀,谢青鹤就花费了上万年的时间,如今重新研究器修之道,终苏时景一生毫无寸进也不奇怪。 周家四口修炼的都是《大折不弯》心法,这也是门槛最低、进展最快的修法。 伏传已经新物色了好几个人选,谢青鹤建议他慎重些,他就明白了。 最初的传授不能太过急切,必须可控。 一来伏传自己的修行根基也还不稳,对于修者而言,三五个月的差距根本不能算是差距。就算伏传天资聪颖,草娘资质奇高,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一打十,一打二十也是要吃亏的。 二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看着老实不吭声的人,一旦修行有了实力,会变成什么样子?这都是很难说的。若不能率先建立起一支可靠的力量,护佑传承有序,胡乱传道更似授恶人以枪兵。 说到底,只有一条,想要传道,先得保证自己有清理门户的能力。 所以,这些日子伏传走街串巷物色人选,谢青鹤就帮着义诊施药,还没有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