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正神色慌张地洗锅,灶台上还有残留的一些黄沙。 谢青鹤也不曾说什么,又走了出来。 当值的炊寮弟子神色难看地凑近来,正要跪下,谢青鹤摇头道:去把厨房收拾干净。还有多少人没有吃饭?重新做上两锅菜,也别送上去了,叫他们自己下来吃。 那炊寮弟子万万没想到会轻易饶恕自己,连忙点头去吩咐厨下。 谢青鹤又叫他:给我煮碗面,卧个鸡蛋吧。 谢青鹤的鸡蛋面很快就端上了桌子,炊寮又给他切了一碟子酱精瘦肉,一小碗老醋花生。他就坐在空荡荡的食堂大厅里,慢条斯理地吃晚饭。 没多会儿,陈一味匆匆赶来,坐在他身边:大师兄,何事找我? 叫炊寮给剑山亭和祖师殿送饭的人,是你?谢青鹤吃完一口面才问他。 对啊。陈一味仿佛没想过这有什么不妥,二师兄灵堂离不得人,祖师殿那边要新搭一个观礼台,天黑了没照明不好动作,都在赶工,我就让炊寮把晚饭送上去。免得耽搁时间。 谢青鹤听完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吃面。 这碗面用上好的鸡汤做成,精华都在汤里,他还端起碗喝了汤,吃得十分认真。 陈一味看了远远站在厨房那边的炊寮弟子一眼,轻声说:炊寮执事与三师兄交好,从来不肯听我派遣。我这里忙得前脚踢后脚,他连饭都不肯送 你还住在檀香小筑吧?谢青鹤问。 陈一味狐疑地点头。 回你自己住处,找一面干净的墙,好好地站上一个时辰。去吧。谢青鹤说。 是。陈一味没有一丝不满,反倒松了口气,谢大师兄饶恕。 只有这一次。谢青鹤已经吃完了面,擦了擦嘴,淡淡地说,但凡再有下一次,祖师殿内点香告诫。别怪大师兄不给你体面。 陈一味连忙起身躬身施礼:是。小弟知道了。 谢青鹤又提上自己的灯,出门认了认方向,朝着李南风的屋子走去。 内门弟子的居住环境比外门弟子好了许多,独门独院,还有独自的练武场等等。李南风与陈一味说是住得挺近,其实两边都有花园流水相隔,距离差不多半里地。 谢青鹤提着灯沿着小溪走去,耳畔喧嚣渐远,一路都是流水潺潺的声响。 屋子里没有点灯。 谢青鹤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李南风坐在院子里,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虽说受了三十诫鞭,刑寮本就是李南风分管的势力范围,自然会手下留情。李南风又身体康健,这点伤势对他来说不算大碍,至少不耽误他起居行动。 大师兄?李南风很意外。 不把师门彻底弄到四分五裂,你是不肯罢休了?谢青鹤问。 李南风不禁失笑:我有多大的本事,能把师门弄得四分五裂?大师兄真是高看我了。 陈一味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可若没有人故意去点他,他也不会主动生事。你被刑诫禁足是我的命令,炊寮不会把这笔帐记在陈一味头上,更不敢在这时候故意去跟陈一味闹别扭。 除非,你主动授意。谢青鹤说。 黑暗中,普通人很难看清李南风的表情,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孰不知谢青鹤眼力极强,哪怕背着一片月光,也将他阴阳怪气的笑容看得清清楚楚。 碰地一声。 李南风被一道罡风猛地扫倒在地,撞破了一段篱笆,扑进了湿润的花圃泥土之中。 谢青鹤半尺长的袖子才缓缓落下。 他对故意为难炊寮的陈一味宽容,对气急了往饭菜里掺沙子的炊寮弟子宽容,因为不管是陈一味还是炊寮弟子,都是被挑衅之后的正常反应。唯独李南风,谢青鹤实在无法宽容他。 你若再留在山上,于你,于师门,都没有好处。谢青鹤说。 李南风与陈一味分别掌管庶务多年,因李南风年长之故,与他交好的外门寮主比陈一味还多不少。当然不可能所有寮主都听他吩咐去跟陈一味别苗头。但凡有那么一两个跟着他闹事,今天在炊寮发生的闹剧就会层出不穷的上演。 与其陷入按下葫芦浮起瓢的困境,不如早一日从根源上把李南风解决好。 李南风将一口血吐在泥地里,坐地笑道:大师兄也要处死我么?也好,丧帖都不必多写一回。丧事也一起办了吧。 谢青鹤提灯上前,将他摔在地上的狼狈样子照了清清楚楚: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 李南风埋头不语,许久才哭泣道:你为何要杀了二师兄?你不是喜欢他么?他做错了事,你把他带回山来,好好地跟他说,他岂会不听你的话?他只听你的话。你叫他去死,他的鞭子卷在身边,动都不曾动一下他都不曾反抗一下,你怎么忍心杀了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