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祖皆是一品大员,往上三代,家中还曾有公主下降。如此厚重的身世,再有皇子养在膝下,才封上了二品妃位。除了中宫娘娘,后宫中几乎没人比她更尊贵了。 结果呢? 皇帝传来了一道什么样的口谕? 骂她鬼哭狼嚎,说她哭丧,叫太监拿掸子教她规矩,还要把她挪到冷宫去? 王太监已然打开了手持的那只锦盒,里面赫然是一根长毛掸子。蒋妃错愕之下,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王太监已带了两分不客气地狞笑,说:蒋娘娘,圣人口谕,您可接好教训了吧? 啪地一掸子抽了下来。 蒋妃身边的大宫女拦在她身前,帮她挡了这一下,绸衣丝裙下瞬间鼓起一道肿痕。 王太监怒道:贱婢岂敢抗旨? 马上就有几个虎背熊腰的阉宦冲了上来,要将护在蒋妃身边的几个宫女拖走。 至此,蒋妃方才如梦初醒,厉声道:谁敢! 奴婢们自然不敢冒犯蒋娘娘。王太监嘴里说着不敢,看着蒋妃的眼神可没有丝毫恭顺,反而充满了猫戏老鼠的羞辱与兴味,奴婢是奴,娘娘是主,奴婢们自然要恭敬着蒋娘娘。可在圣人口谕跟前,圣人是主子,是君王,娘娘是妾妃,娘娘也得恭敬着圣人的口谕,是这个道理吧? 皇权之下,妃后皆如尘土。 蒋妃声音再是凄厉,满宫女子拦不住气势汹汹的阉人。 忠心耿耿的大宫女们被木棍击碎顶门,一一拖了出去,小宫女们瑟瑟发抖,不敢上前相救。 两个阉人捉住蒋妃的胳膊,将她押在地上,王太监就拿着皇帝钦赐的长毛掸子,啪啪抽打她的腰臀背心,蒋妃尖叫哭泣,直至奄奄一息,王太监方才心满意足,使两个阉人将她放开。 娘娘,收拾收拾,今晚便挪到北宫去吧。王太监将掸子放回锦盒,准备回去复命。 这一行人来得匆忙嚣张,走得行色匆匆。 伏传明知道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情,还是忍不住满脸伤心:她是我祖母么? 谢青鹤点点头。 仗着没人能看见自己,伏传过去守在蒋妃身边,看着她满脸泪痕奄奄一息,心疼地说:为什么要打她呢?她只是哭了一会儿。他来哄一哄她,不就好了么? 小宫女们根本不敢来服侍,蒋妃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突然撞撞跌跌地爬起来,冲向殿外。 阿茄,阿枝,玉欢!玉欢! 殿外躺着五个脑袋被打碎的大宫女,蒋妃扑向最近的一个,抱着她的脑袋,哭道:玉欢!又去抱另外一个,阿枝,阿枝你醒一醒 谢青鹤站在主殿玉阶之上,静静地看着。 伏传低声道:他不该这样。 乾元帝昏聩暴戾,刚愎自用,绝不是个好皇帝,若没有大魔尊附身帮他治理了几年天下,周朝很可能来不及传到伏蔚手里。伏传懂事的时候,已经是伏蔚在当家了。他不知道乾元朝的苛烈风气。 谢青鹤揽住小师弟的肩膀,轻轻拍了拍:都是过去的事了。 伏传忍不住抬头看向偏殿。 乾元帝是个任性的奇葩,他养儿子不从祖制,喜欢的孩子就养在膝下,不喜欢的孩子就叫生母养着,反正也不喜欢,养歪了他半点不心疼。伏蔚就是不得乾元帝喜欢的那类皇子,一直随蒋妃居住。 老宫女们仍旧不让伏蔚出门。 伏蔚就扒在临窗的坐榻上,透过窗户往外看。 他亲眼看见蒋妃衣衫不整扑在殿前,抱着满脸是血的大宫女们,哭泣不休。 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当天半夜,不堪受辱的蒋妃就在熙和宫自挂了。 气势汹汹赶来强制迁宫的太监们,恰好撞上蒋妃一口气将断未断之时。这群阉奴非但没有上前营救,反而故作惊讶地差人去向太极殿报信,另外几人就留在主殿之内,欣赏蒋妃挣扎窒息的丑态。 直到蒋妃彻底死透了,几个胆大包天的阉奴才把蒋妃放了下来,摁在椅子上抬出殿门。 娘娘迁宫! 蒋妃气都没了,被他们强行摁在椅子上,抬着一颠一簸,不住往下滑落。 明知道是伏蔚记忆里的事情,早已过去,伏传还是气得小脸通红:欺人太甚!她都已经不在了,为何还要如此羞辱她! 扒在窗台前的伏蔚亦是脸色铁青,两只小手死死地掐着朱漆的窗台。 蒋妃的尸体被抬去了北宫,那就算是遵从了皇帝的旨意,从熙和宫迁到了北宫。随母居住的皇五子伏蔚也得从富丽堂皇的熙和宫里搬出来,跟着老宫女们一起去北宫居住。 北宫是距离太极殿最远的宫室之一,倒不是蒋妃想象中的冷宫,打理得也还算干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