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雄也是个没经事的老实人,杨差说亲爹是被鸟儿关了窗户过了炭气闷死了,他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杨差又指点他给老头儿置办后事。置办后事,一来要人,二来花钱,李雄在外当伙计,赚的钱全都交给了亲爹,一点私房钱都没有,杨差又暗搓搓地指点他去翻亲爹的柜子。 李雄关上门独自一人翻了许久,从床底下的柜子里翻出来一根金条,八个十两的银锭子。 直接就懵逼了。 老爹喝醉了酒,打伤了隔壁街的齐叟,对方叫他赔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而已啊! 这盒子里这么多银子,足足八十两! 却不肯拿出区区二两赔了人家,非要逼儿子把儿媳妇卖了!这是亲爹吗?这还是个人吗?! 李雄抱着那个装满了金银的盒子,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床上捂在被窝里宛如睡去的亲爹,满脸是泪。这就是我亲爹啊!你死了我伤心。你死得好啊! 李雄拉来的人牙子见着死人晦气,早就走了。倒是晚一些,齐叟的家人又来闹事要债。 李家已经挂上了白幡,门前贴上了丧帖。 所谓人死为大,齐叟本也伤得不重,仗着家里男丁众多,欺负九代单传的李家而已。想说那李晟泽年轻就是个混账,以前把自己老婆卖了换钱,如今卖了儿媳妇也不稀奇。敲到几个是几个。 这会儿看着李家挂上白幡,齐家也心里犯怵。难不成是他家儿媳妇性子刚烈,上吊死了? 齐家也还算小心,把几个穿得花红柳绿的后生留在门外,派了几个刚好穿得素净些的进去探问情况。李家已经在布置灵堂了,那多事的杨差又跑来说和:老头子死啦。 老爷子?齐家悄悄指了指正堂。李家老祖当年也是风云人物,几条街都出名的。 杨差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东屋那个。 齐家人都震惊了。昨天那胖老头还挥舞着扫帚,一个打三个老头儿,战斗力惊人,看着这老祸害再活上十年二十年不成问题,今天怎么就死了?难道赔不出钱,呕死了? 李雄是个老实人,见齐家人来了,正想说你们宽限几日,我去把银子铰了就赔给你家。 哪晓得齐家人也不好意思,打头的上前道了句节哀,还掏钱送了几个钱的丧仪,一句没提赔钱的事,一群人就这么走了。 就这样?李雄愣愣地看着齐家塞他手里的几个钱,齐家还送丧仪了?! ※ 办完了李晟泽的葬礼之后,家里还有大笔余钱。 李雄的愚孝是生在骨子里的,亲爹没了,他也没把钱留着自己做主,而是找老祖坦诚了全部。 老祖挥霍半生,养下李晟泽这么个虐待子女、苛待老父的糟心玩意儿,晚年也算是大彻大悟。他自己不是经商的料,看人倒有几分功力,知道孙子、孙媳妇也做不了生意,就让李雄把李晟泽遗下的金银好生保管起来,平日里李雄做伙计,张氏做点浆洗缝补的手工,没了李晟泽那个酒肉不断的家伙,一家人粗茶淡饭也能度日。 老祖也不是守财奴,勉强带着曾孙开蒙,教读书写字,到曾孙七岁时,老祖自知命不久矣,唤来孙子李雄,叫他开匣子不要吝惜钱财给曾孙找个私塾读书。若读得出来就继续读,读不出来,以后当个先生也好,替人写信抄书也好,总也不能饿死。 李雄也有些古板凶蛮打婆娘的毛病,可贫门小户又哪能分头过日子?有张氏照顾,小名李狗宝,大名李钱的孩子,吃穿用心,养得聪明白胖,精通诗书,二十六岁中举,从此家业中兴。 ※ 虚空中。 就这样? 李钱呆呆地看着谢青鹤,不敢相信自己的人生是从三岁时就荒腔走板。 可是,没有人能在三岁的时候,像你这样李钱很难启齿,大逆不道、你杀了我的祖父 谢青鹤解决他旧怨的方式,根本不具有操作性。 因为,时年三岁的李钱,根本不可能和谢青鹤一样通晓世事,更不可能像谢青鹤一样悍然对祖父下杀手。对李钱而言,谢青鹤是轻松利落打通了关,他的人生仍旧是个死局。 三岁的你有旧怨么?心怀怨念的不是现在的你?谢青鹤反问。 李钱眼皮一跳。 不管娘在不在,老祖都活到了七岁上。他不曾替你开蒙?教你读书写字?谢青鹤问。 他是有教过我。可是,我每天都很饿,饭都吃不饱。他就那么空口白牙的教我,你有书有纸笔有卢虎斋的墨条,我有什么呢?沾着清水写在炕桌上根本看不清楚的字么?李钱立刻反驳。 还有,就算我认真学了,老祖在我七岁的时候就死了,你能去私塾,我能去吗? 我就是祖父的小跟班,他抽烟,我给他点火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