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山之所以是桃山,乃是因为山中有株神异的桃树,相传是由上界落下的仙桃灵种所化,树干高耸参天,枝桠更是绵延百丈,四季皆是桃花怒放,常开不败。因着这株桃树的存在,连带着整座山也无冬无夏,四时如春,光阴流逝得了无痕迹。 因此,到了临近游念霜复明的那日,树下的煦色春光与他刚来时几乎毫无二致,只除了多了一人。 “游小哥,劳驾你往左边再挪挪。”钟无忧懒洋洋地倚在亭中的美人靠上,眯着眼随口指挥着不远处的白衣少年,后者立于湖畔巨石之上,正要开始今日的疗伤。 看在刚入喉的那碗鲜美鱼汤的份上……游念霜眼皮跳了跳,冷着脸默默地往左边挪了半步。 “好嘞,就这儿没错,别动弹了!”少年人高瘦的影子正好替他挡住了直射脸上的阳光,钟无忧满意地咧了咧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酝酿起了睡意。 自从铃灵的竹哨裂损之后,再为游念霜治眼时,她便换回了自己惯用的本命箜篌——“尘谣”。 九歌崖的小师妹终又重抚弦音,自然,那几位师兄来得也就更勤了。连以往极少露面的青崖时不时都会来桃林小坐片刻,钟无忧更是日日午后都要卧在湖畔凉亭,伴着乐声酣然入梦。 游念霜果真也没再走动,规规矩矩地盘膝入定,闭目调息。铃灵看着他老实巴交的模样,差点笑出了声。她瞥了钟无忧一眼,果然也是唇角带笑,一派的悠然自得。 这些时日,三师兄怕是已经把衍星宫的少宫主处成了小师弟。桃山上下,难得有个他能使唤得动的,隔三差五的就要逗逗阿念,很是乐此不疲。 差不多就这几日了,阿念的眼睛马上就能重见光明了,到时,他想必就该下山了吧。三师兄一定很舍不得他走,二师兄也还一直惦记着与他比试……铃灵望着那人一袭白衣的侧影,心不在焉地胡乱想着。 午后的阳光衬得游念霜的皮肤宛如细雪,合上了那双灿若寒星的凤眼,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刚上桃山的冷傲少年。 若是阿念离山……铃灵看着他,渐渐有些怔忪。 “我说小师妹,再不动手,我瞌睡都要跑没了。”钟无忧有气无力的哈欠声打断了铃灵漫无边际的思绪。 好好的拨弦,被他说得跟什么似的,要不今天就来首二师兄最擅长的破阵曲好了,看是三师兄的瞌睡跑得快,还是步子迈得快。铃灵撇了撇嘴,皓腕微微一托,唤出了“尘谣”。她心中编排得起劲,手指却已轻勾琴弦,霎时间,一缕熏风暖意便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伴着行云流水般的清音奏响,铃灵怀抱着箜篌,凝神运转起心法,将灵力缓缓渡于弦上,直至心无旁骛。 阿念,早些康复吧。下山回了家,快点补好她的竹哨,然后便再回桃山吧。 她会早早地准备好美酒佳肴,等着与他在树下重聚。 一曲弹尽,游念霜每一息吐纳都伴随着经脉的轻微震荡,遮蔽着晴明穴的那层阻碍逐渐有了松动的迹象,日积月累以灵力冲击而成的缝隙缓缓延展,终于一举得破,云开雾明。 弦动,琴声再起。 瞬间,千万缕至纯至净的天地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涌入他的体内,在经脉中不断地交融,又汇成滔滔奔流,喷薄而出,直抵识海。 游念霜缓缓睁开了双眼,起初,视线仍是一片朦胧的光晕,仿佛被淡淡的灰雾所笼罩。然而,随着灵力的不断流转,光晕渐渐散开,色彩也愈发鲜明。 万物如故,他终于又能够清晰地看到远处山脉的轮廓,能够再次洞察天地间的灵气流动,整个世界都好似在他眼中重新焕发了生机。 游念霜自是畅快无比,他急急地站起身,想与铃灵分享此时的喜悦,却陡然间失了言语—— 巨木之下,少女一袭红裙鲜艳如火,乌黑的青丝被梳成了活泼的双环发髻,发间坠着几枚小巧的金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她的面庞如同初绽的桃花,眉如远山,瞳若点漆,樱色的唇角微微上翘,擒着一抹从容的浅笑。 铃灵怀抱着一把古朴典雅的箜篌,莹白的指尖在琴弦上轻盈地跳跃着,她神情专注,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巨石上的动静。 阳光透过繁茂的花枝洒下斑驳的光影,细碎的浅金色不时洒在她发间的金铃之上,又或是溶进了那双带着笑意的灵动眼眸中,漾开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