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琅从树梢一跃而下,落到她身边:“我呆着无聊,来找你玩玩。” 阿落点点头,她目光终于落在泠琅脸上,虽仍有怯怯的躲闪,但已经自然很多。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泠琅说:“我问了康惹,他说你在这处山头。” 听到这个名字,阿落又垂下头,不再说话。 泠琅耐心地问:“我看到你刚刚在望那棵树,是想摘上面的东西?” 她口中的树生在嶙峋山石上,傍着半挂山泉,周遭长满青苔,地势十分陡峭,并不容易去攀摘。 阿落迟疑着点头。 泠琅微微一笑:“看我的。” 她提气一跃,一脚踩在山石尖端,湿滑石面有如平地,再一个纵身腾挪,人已经稳稳挂在树枝。 阿落微微睁大了眼。 “要多少个?”树上的少女伸长手臂,拨开密叶探寻。 没有得到回应,泠琅利落地扭下一只林檎:“先接着!” 阿落忙不迭上前兜住,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通红圆润的果实像一枚枚小球,从不知哪个方向落下,她手忙脚乱地去接,像在玩什么抛物游戏。 山泉清冽,微风柔软,隐隐有年轻的笑声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深林响起,天真而无忧虑。 最后,二人并排坐在泉边分享所得。 泠琅咔嚓咬了一口,含混不清道:“一背篓都装满了,今天可以交差了吧?” 阿落望着水面:“可以了……这些是康惹告诉你的?” “是的。” “他有没有还说什么。” 泠琅迟缓地吞咽,小心翼翼道:“说了一点儿……我知道,你其实不是这里的人。” 阿落抿起唇,手中捏着一只林檎,却并不吃它。 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已经记不得了。” “……记不得?” “他们说,我不是泽布的人,是途径这里,遭遇山洪留下来的。我没有关于以前的半点记忆,也没有亲人……从记事起,已经有四年。” “我也没有名字,现在的名字是阿部起的,我流落到这里,所以叫阿落,他想让我记着我永远是个外来人,想在这里活下去,必须要更加听话顺从。” 水声潺潺,女孩茫然而费力地,说起她的从前。 泠琅却已经说不出话,她想到自己曾赞美过这个名字好听,对方当时沉默不语,原来是这一层原因。 最后,她拉住了女孩冰凉粗糙的手:“在这里呆了四年,那阿落如今多大?” 阿落低声说:“十七。” 十七,但她那么瘦小细弱,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泠琅很明白一个孤身流落至此的女孩会有很多苦楚,她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过气。 阿落忽然抬头冲她笑了一下,笑意很浅淡,却很真诚。 她声音很轻:“阿琅,你还记得你见我的第一面,说的是什么话吗?” 泠琅斟酌道:“我问……你是谁?” 阿落摇摇头:“你是在问我,为什么赤着脚。” 泠琅愣住了。 阿落说:“泽布的女孩必须赤脚,因为这样,她们才逃不开这片寒冷的大山,这里太冷,她们走不远。阿琅有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一个人住,连卧房都有两间。” “所有未成年的女孩都必须在那里,原本不止我一个,两年前还有两个人和我在一起,但后来我再也没见过她们。” “她们成年后,我就再也没见过。” 天边隐隐有了暮色,女孩的自陈也告了一段落,她凝视着深林,双眼中全是茫然。 泠琅几乎立即就想问,那要不要跟她走。 虽然相识不过几天,但她已经有了这样的冲动。为相近的生命正在遭受的苦难而动容,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对方还赠过她几枚林檎果。 就算是为了赠果的情谊,她也必须回报些什么。 逐渐阴暗的天光下,阿落又说:“泽布并不欢迎外来人,所以我那时没有答应进村,但我感激阿琅的关心,所以……趁着每日上山,送你一点东西。” 是了,泠琅看着女孩清瘦的面庞,就算是为了这点笨拙的心意,她也必须回报些什么。 天黑透之前,她们回到了村庄。 康惹依旧驻守在村口,看来他平日里的工作就是这个,发现女孩们的靠近,他斜睨着眼冷笑,一言不发。 泠琅不管他,径直回了房子。 如此到了夜晚,一切结束的人定时分,她抱着膝坐在床席,沉默着想事情。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