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是不是很耐人寻味?像什么禅语佛偈似的……一个刀法绝世,又能有如此境界的刀客,能被世人用侠字相称,也是情理之中。” “我一路南下的时候,也是想这样做的,用他的云水刀,去践行他的侠道——” 但世事总不会随人愿,尤其对于一个初出茅庐,未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孩儿。 她实在是太年轻了,怀揣着绝世名刀,又一身顶尖武功,以为能凭着父亲的训诫安稳活着。 人们好奇地打量,问她从哪儿来,父母可还在,为何孤身至此。 她展现出了这个年纪难以实现的冷静,谨慎恪守,绝不招惹是非,更不贸然出手,那把泛着青幽光华的刀刃,还没得到过出鞘机会。 她那时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像那句充满了无限禅意的话语一样,像那位背负了太多传奇的刀客一样,慈悲,淡泊,从未错杀一人,克制到极处。 他是天下人的英雄,更是她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身上那份淡然,她崇拜于此,并且拼命想效仿。 但这很难。 善意的问询,和恶意的试探,她一开始就能分清。甚至明面上的嘲讽与刁难,要忍下也很容易。 叫人痛苦的,是一些引而不发的恶意。 一对老夫妇,慈眉善目,穿着粗布青衣,看她的眼神充满温柔与怀念。 他们说,他们曾经也有个孙女,如果还活着,也该像你这般大……天杀的哟,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一个人走了这么远。 他们还说,这雨还会再下三四天,何必急着上路?不如在此停留歇息,等雨停再离开。 温暖的被褥和干净的清水,以及絮絮叨叨的关怀,很轻易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卸下防备。 十三岁的李泠琅睡着了,破天荒的,梦里没有重现那个热烈如烧的傍晚,她没有推开虚掩着的门,也不再看到一具熟悉的身体安静在躺着。 她很久没睡得那么好,以至于转醒时,一时没分清眼前是不是另一个噩梦。 双手被缚着,身体没有衣物遮蔽,四肢酸软得使不上一丝力气。慈眉善目的老人依旧慈眉善目,说的话却全然不同了。 二人站在她面前,那柄在她手中还未出过鞘的刀,被他们掂着,一下一下地晃。 “小丫头,这把刀哪儿来的?” “嘻嘻,老身当年吃了李如海的亏,这把刀就算化成灰,也能认得。没想到隐居在此,还能再碰见。” “他是你什么人?说!” 女孩儿眩晕着,颤抖着,几乎什么也说不出来。 鞭子抽到身上,巴掌也不断落下,她如同被吓破了胆,无法讲述成句话语。只偶尔在口中重复:“云水……刀法……” “这是被吓傻了了?倒是不急,这个样子能跑到哪儿去。” “呵呵,慢慢磨,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这样的审讯持续了两个昼夜,在几度濒死又苏醒之后,她隐约听见窗外的雨声。 他们没有说错,这场雨果然会下很久。 暴雨时刻能掩盖很多东西,比如她逐渐清醒的双眼,比如几乎要断开的绳索。比如她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到昏昏欲睡的看守者面前。 雨天实在是太暗淡了,她高高抬起的、持着瓷片的双手,都没能被投下一道影子。 这是一场没什么看头的战斗,毫无技巧,毫无套路,所有的只有野兽般的搏斗和挣扎。 她用瓷片,不断扎入对方的血肉,也用口齿咬掉了耳朵和手指之类,当那柄刀重新回到她手中时,也只是不带章法地去挥砍。 那慈善的眉眼被寸寸斩碎,农舍的主人已经再不能称之为人,更像一团没有生命的肉泥,或是尘土。 女孩提着她的刀,赤身走入雨中,雨水冲刷过她满是血痕与伤口的身躯,也将那行字洗得更为清晰分明。 云为何,水为何,天为何。 云也好,刀也好,那是别人的体悟,是别人的侠道。她无需踏入同一条河流,前方是无尽旷野,她应该找寻自己的路途。 是刀者的女儿又如何,云水刀在她的手里,该如何挥斩,何时挥斩,全凭她自己的意愿。 那行字被自那时起便被掩盖,她不需要前人的感慨,来限定自己的人生。 她在雨中站了很久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