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下去,从严再审!” 堂上士兵过来把谭经武拽起,一路拖出去,关进了外监。 李少卿也走下来,对鹤知知拱手道。 “殿下张弛有度自有分寸,年少有为,下官敬佩不已。” 鹤知知神色稍松:“哪里,还要多谢两位大人这段日子如此尽心竭力,才能找到诸多铁证。如今事情告一段落,我也得写封信告知宫中和外祖家,感谢二位大人的勤勉。” 李少卿和曾都使自然又是一番谦让。 “公主,如今已经将主犯逮捕,剩下的便是详审,待他招认事实经过,这还需要花上一段时间。因为此地资料充足,不便移去京城,我等还需逗留一段时日。不如,下官先护送公主回京。” 鹤知知摇了摇头。 “我自己也有人手,若是想要回去,无需你们送,你们忙你们的便是。” “何况……”鹤知知顿了顿,“我也想留下来,再看看。” 李少卿思忖一会儿,低头应道:“是。” 此后审讯又过了一日。 谭经武并不是个硬骨头,没多久就扛不住,吐露了更多罪情。 清平乡的水坝的确不是自然因灾崩塌,而是人为抽空的。 且这并不是第一例。 谭氏手中掌管了多地的工程,从其中贪墨朝廷官银无数,仍旧贪心不足,竟想出了将手中建了一半的工程自毁、伪造灾害,再从朝廷的赈灾款、工程重修款里再贪一笔的法子。 那些在灾害中丧生的尸骸,不过是他们贪赃谋利路上的踏脚石。 谭氏行事小心,拉拢了许多别地的官员共谋此事,将这些“人造灾害”分摊开来,并不醒目,还不曾被抓到过把柄。 这次水坝意外地没掌握好时间火候提前倾倒,又不巧,水坝图纸被曾卫平看过,曾卫平性情刚直、记性又绝佳,看过的图纸过目不忘,这才遮掩不过,引起宫中警觉,派人来查。 再要问更多,谭经武却不肯说了。 非要面呈公主,才肯招出谭氏勾连的其他官员名单。 福安看向鹤知知,有些犹豫。 “殿下,您真要答应谭经武,当面审他?” 谭经武想要找鹤知知,鹤知知也并不是很意外。 毕竟,那最后压垮谭经武的金砖,是鹤知知找到的。 那日一个侍卫在街坊小店中听人说起怪谈,说当地的某座神祠偶尔深夜,会从神像背后传来叮叮当当的动静。 有这个说法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言之凿凿,个中细节越补越多。 鹤知知听闻此事后心有疑虑,思忖再三,还是让人直接将神祠翻了个遍,竟当真找到一面中空的土墙,挖开后便是这惊人的金砖。 谭氏一族盘踞清平乡已久,那谭经武又是惯会做表面功夫的,虚虚实实粉饰太平,哪怕是公主亲自来查,也依旧紧紧戴着他那狐狸面具。 若不是此番被鹤知知抓到了铁证,他绝不会招出这些。 鹤知知摇摇头,没有立即回答。 她穿过宣化坊,走入街道。 午后街上懒洋洋的,偶尔有几个人经过,摊主也懒得起身招呼,任他们自己翻看。 平静的街市之中,没有人知道,前些日子还在给他们下跪请罪、让众人津津乐道的大好官其实就是谋财害命的罪魁祸首。 只要外界没有战乱,他们的日子便总是平静如常,好似不会有任何变化。 鹤知知沉默地慢慢走着。 福安跟上来,拢了几次手,才小心地开口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鹤知知喃喃,“那谭经武的确不对劲。但我现下,最烦恼的却并不是这事。” 福安再度噤声。 他沉默地跟在殿下身后,穿街过巷,走进了一个被重重把守的神祠。 四周都是宫中带出来的侍卫,齐刷刷朝鹤知知行礼。 鹤知知眼神灰凉,提步走上石阶。 神祠,这地方,鹤知知从前大约从未曾来过。 因为她不信神,自然也就没有来这里的必要。 国师在大金并不只是一个摆设,他手下像皇帝掌管诸臣一样,掌管着大大小小的神祠。 在神祠之中侍奉神明、接受百姓敬畏朝拜的,叫做膺人。 就像官员有品阶,这些膺人也有地位高低。 他们称自己唯一的主子是天上的神明,但在俗世中,他们仍需听从国师的管辖,因为国师是离神最近的人,也有权对他们发号施令。 如果将神祠膺人的存在理解为另一个官员制度体系,那么国师便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