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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在不言中


亏,难过也是正常的。不过,古人云,言多必有数短之处。这些道理你日后会愈加明白。所以不能开口,并不见得是天大的坏事,你不必太过在意。”她劝慰着,又道:“因此,即便问春更适合小姑娘,我却更喜欢真意。你呢?”

    小丫头来回思考,最后将手指放在“问春”二字上。

    这小娃娃还挺有趣,当前的主顾都说了更喜欢后面那个,她还是选了前面的。

    班媱笑了,托腮就问为什么。她慢慢悠悠写下一个“春”字,笑得灿烂,看样子是喜欢春天。

    “好,那以后我便唤你作问春。”

    常人见哑巴避之不及,更有甚者总要欺凌。问春吃过许多这样的苦,今日得遇贵人为她取名,还不是阿猫阿狗那般随意的名字。她深感幸运,眼里不由得噙了两滴温热。

    “傻姑娘,取个名字而已。”班媱不以为意地笑笑,复又露出惋惜的表情:“我真的更喜欢‘真意’,你不考虑一下?”

    问春有些痴楞,害怕是自己这选择令贵人不满意了,陷入半自责半苦恼的状态中。班媱却是笑声嗬嗬:“没事,问春也好!可爱些活泼些,正适合你!”

    与云碧那个憨实的姑娘不同,问春她从小长于这鱼目混珠的教坊司,见多了人情世态,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加之她无法言语,便更习惯了当个倾听者。

    她听着班媱给自己介绍青林寺中的两棵败桃树,听着她问她一柄生了锈的玉柄象牙短刀要不要送去打磨。很多很多,很乱很乱,前言不搭后语。

    她捋不清其中的逻辑与顺序,但是能分辨出,这位郡主,她的小贵人,心中藏着许多事儿。

    她是个哑巴孤女,陷于教坊司,帮不了她什么。只能一盅接一盅地陪她喝酒,直至她说,问春,我累了,你出去吧。她点点头,将她挪到舒服的位置。

    今夜月如弯钩,周围皆是一片喧闹,她为她掖好被角,缓缓吹熄火烛,阖门离开。

    教坊司烟柳丛生,至夜通明。

    班媱睡得昏沉,夜醒时问春已不在身边。她有些口渴,却不想起身,翻滚半天,胸口的不适始终未得缓解,只得硬爬起来找水喝。

    寂静之中,窗户边却忽然跳进来一个人影,似是在躲避什么。她头昏脑胀,衔着醉意便要大喊“哪来的贼人”,话未出口便被此人上前捂住嘴唇。

    班媱挣扎着去掰开他的手,力气却在酒水的作用下散失七八成,扒拉了半天也没能如愿。她气鼓鼓地抬首去看那人,却只能看见一双眼睛,一双熟悉的眼睛。

    “九渊,你是九渊吗?”

    许久没有人问过这句话,即便是上次相认,他们也只是礼貌周到地保持着距离。此番在教坊司,这个最是逢场作戏的地方,这个名字却从她嘴里叫出来。他有些失神。

    未待他回应,班媱却自己先摇头否认:“不,你不是,你不是傅九渊。傅九渊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你是观南。”

    醉意之中,班媱依旧将他二人分辨得清晰。

    恣意张扬的人是傅九渊,而忍辱负重乖顺伏低的,是观南。

    一言既出,班媱感受到他手上的力气卸去了几分。她吐着醉气就说想喝水,观南跑去给她倒水,她便咕噜咕噜喝下,杯子交过去后却又不肯放手,像是生病时拖住云碧不让走一般,此刻她亦是牢牢地抓住观南。

    嘴里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话,观南凑近耳朵去听,却是半句也没听清楚。忽地她就向后倒,结结实实地落在床上,观南也在她的拉扯之下,躺在她的身侧。

    他第一反应便是起身,身旁的人却不知拿来的力气,死死将他拉住。他一动,她就发出不满的嘤嘤声。如一只受惊的幼兔一般,在他的胸前厮磨。

    他没办法,班媱打小就喜欢耍赖,谁若是不能如了她的愿,便只能任由她折磨。观南无奈轻叹,只好耐着性子开始哄她。

    她睡觉很不安稳,动不动就要往他的怀里蹭。温热的酒气吐在他的胸口,弥漫出一股暧昧。他缓缓地向后挪动,试图隔开一些距离,班媱却像是感受到他的抗拒似的,不断地向他贴近,直至他几乎退无可退。

    月光皎皎,从窗棂洒入。暧昧升腾间,他听见班媱的呓语。

    “我好想你……”

    哀怨的低吟,带了些浅声的哭腔。她并未言及这句想念是说给谁,观南心中却有了答案。

    除却复仇,他自持清心,却还是在这一声梦语呼唤中,起了恻隐之心。

    身前的温热与背后的寒凉形成对比,他松开时常紧皱的眉,认输一般地搂住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角,鼻尖是她的馨香。那么热烈的女孩,为他神伤……

    一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充满了抱歉与无奈。他身上的担子卸不掉,可是这一刻,至少这一刻,她在他怀里。

    黑暗之中,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一声藏于心底的思念,被月光晒得隽永而绵长。

    “阿媱,我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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