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倒的人只有周秋萍,因为周高氏自己都不在意。或者更具体点儿讲,她已经被18万这个数字吓傻了,摔倒在地上,冒出的第一句话不是呼痛,而是不由自主扬高的:“18万?” 不等周秋萍回答,她狠狠地抽了口气,嘴巴一张,就要拍着大腿嚎啕。 18万啊,把她们一家老小拆了骨头敲出骨髓卖都卖不出这个价钱来。 周秋萍赶紧下床,想要扶起阿妈。 周高氏伸手推她:“你别碰我,你个作死的丫头。18万,你怎么不去抢啊?你这是要逼死我!” 周秋萍无语,至于吗?也就是18万而已。 “你现在一天挣多少钱?我一天挣多少钱?咱俩加在一起一天多少钱?一个月又是多少钱?15,000是保底的收入吧。18万也就是12个月,一年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周高氏一下下用力拍着她的后背,恨不得拍死这个不叫人省心的丫头:“讲的轻松哦,你怎么晓得以后每天都能挣这么多钱?万一油渣卖不出去,你要怎么还?” 阿妈做农活的手,就跟钉耙一样,一下子下去能撅出好大一块土。周秋萍都觉得自己要被拍的吐血了。 她不得不赶紧喊停:“你至于吗?我这20万又不是花出去打水漂,你又不是没看到我进的被单,都是好被单。”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简直就是踩了猫尾巴,阿妈瞬间就爆炸了:“这么多被单,你当饭吃啊?要是好卖的话,人家能拿被单当工资?你猪油蒙了心咯!” 周秋萍被她又拍又打,怀疑自己活不过今晚。她不得不伸手护住自己的头,企图死里逃生:“物价在飞涨,大家都要抢东西,就好像以前供销社进了点什么好东西,大家都得排队去抢。买不到的人去黑市上加价买一样。” 然而这话并没有拯救周秋萍,阿妈反而更疯了:“你这是作死,你投机倒把你要抓去劳改啊!割资本主义尾巴。” 周秋萍这时才反应过来阿妈受到的惊吓究竟有多大。她一个天天倒卖猪油渣和知了猴的人,居然连“割资本主义尾巴”这种话都冒出来了。 可见“黑市”两个字多么触动她的神经。 嗐,老实人永远老实。其实签了那十八万的欠条又怎样呢?这年头的人根本没签合同用身份证的概念,户籍管理也没联网。就算真还不了钱,像她这种连个单位都没的人跑了,债主也只能自认倒霉。 可是阿妈即便再怕,也没想过赖账的事。 周秋萍估摸着今晚说通阿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十八万的欠条我打了,被单也不可能退回头了。你打死我也没用,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高氏手扬得高高的,最后还是无力地落了下来,然后又是老生常谈:“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的声音压抑不住,虽然整层楼只有她们一家租住,不存在扰民问题。但原本躺在床上打着小呼噜的青青还是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喊:“妈妈。”,另一边的星星也在“哦哦”叫唤。 周高氏感觉自己这辈子就跟泡在黄连水一样,永远没有歇下来的时候。两个孩子,丢下谁她都做不到啊。 小丫头们被哄好了,宿舍重新恢复安静。 周秋萍在睡着之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果然这世上谁更狠,谁就能过得更自在。 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当妈的永远比孩子更心软。 周高氏这一夜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天才微微发灰,她就迫不及待地爬起来。 她已经忘记跟女儿的争执,或者更具体点讲,她彻底放弃这事了。她一辈子都围着丈夫跟女儿转,她早就不知道该怎样反抗了。 女儿欠了十八万,那就赶紧挣钱还。趁着时间早,她多跑几个村子,多倒卖点油渣,也能早点还清债。 对于女儿说的什么被单会供不应求,价格会上涨几倍,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现在跟十年前还一样吗?满大街卖东西的多了去,你要吃的要穿的想要啥都能掏钞票买到。这又不是生产废渣,而是人家正经做出来的产品。东西要卖的出去,人家会追着你这个冤大头,还眼巴巴地给你送过来?你让榨油厂给你送猪油渣上门试试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