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絮不在了,他的日子也得继续。 舌尖传来的疼痛感和铁锈般的腥气让他清醒一些。 吴镇海站起身来,低头抱拳行礼。 周总督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过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用悲伤过度,是她没福气。” 这是安慰的话,可是吴镇海听起来却觉得刺耳无比。 死的,真是的他的亲孙女吗? 为什么周絮到死,都不能在周家掀起哪怕一点点的涟漪? 他的悔恨和愧疚来得太晚,然而周家的人,至死不悟。 他们不会反思,更不会心疼周絮。 活着死了,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关系。 吴镇海从来都知道,周絮日子过得不好,否则也不会放下身段去和自己苟且。 但是敢当面打姐姐的周馥,现在仿佛置身之外安慰别人的周总督,都让他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他的软软,为什么会是那样一身芒刺。 因为如果她不强大,她早就被这些人践踏而死。 可是顽强得像野草一样的软软,最后还是走向了不归路。 他,给过她希望,却不是她想要的样子。 他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为什么那么贱,一直要拿别的女人刺激她! 他为什么对她那么不耐烦! 他是她最后的指望了啊! 吴镇海想到这里,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忍不住用双手捂着脸,呜咽出声。 周总督却道:“行了,她没福气,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哭她一场就算了,再哭哭啼啼,和妇人何异?” 吴镇海听不得这话,即使说这话的是周总督。 他甚至丧心病狂地想要握紧拳头打人,但是他最后还是控制住了,咬牙称是。 “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是!” 吴光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 他总怕,主子按捺不住,做出什么事情来。 哎,这周絮,活着是祸害,死了依旧祸害大人,一声长叹。 周总督带着吴镇海到了书房,对他很是客气,让他坐下说话。 吴镇海虚虚地坐了一半,低垂着头没有主动开口。 如果是往日,他一定狗腿子地道,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但是今日,他真的没心情。 周絮死了,儿子那么个德性,他就是挣下金山银山,权势滔天,又能与谁共享? 对于老白菜梆子而言,这是他三十多年生命之中,第一次生出退却之心。 从前没有的。 他的野心,于贫寒之中勃勃生长,向上攀爬之心,从未止歇。 这次,他真的累了。 “镇海,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你该心里有数。”周总督摸着花白的胡子,看着眼前的吴镇海,意味深长地道。 “总督大人说得是,镇海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能有今日,全是您的恩赐!” 吴镇海溜须拍马,信手拈来,几乎是本能。 他是个苦孩子,从小没了爹,六岁没了娘,吃百家饭长大。 他觉得这世上,没人比他更苦。 所以对于权势,他有一种难以控制的欲望。 因为被踩了太久,太希望咸鱼翻身。 然而现在他觉得,周絮更苦。 他是个男人,还能靠本事安身立命;周絮呢?没有这种可能。 她能吃饱饭,却得受欺负,永远被人踩在脚下,玩弄于股掌之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