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晏语气朗然,目光坚定,丝毫不见犹豫与退怯。 他面前的魏恒身形笔直,犹如一棵肃肃青松。魏恒虽人至中年,依旧能看出他面容清隽,言行举止带着儒士的端方雅正,然而又他的目光总是锐利而严肃。魏玠同他很像,却多了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你想好了?” “是。” 魏恒盯了梁晏一会儿,心中生出些感慨来,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背过身去挥了挥手,算是默许了。 梁晏立刻转身离去,侍者要带他去房间歇息,他却头也不回地朝着魏府西侧走去。 桃绮院的夹竹桃开得正茂盛,桃红色的花在翠绿枝叶的掩映下更显艳丽夺目。一大片长出了院墙,被夜风一吹,花枝簌簌地颤动。 梁晏走到了桃绮院外便停住了脚步,仰起头去看那片树影,想到了薛鹂在树下乘凉的模样,心中便泛起一种他自己都觉得怪异的喜悦。约莫魏恒的许可,好似给了他鼓舞,让他觉着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往后也绝不后悔。 夜色已经深了,薛鹂必定早已睡下。他没有来打搅她的意思,只是莫名想走到此处,即便是隔着一堵院墙去看那枝头的花,他心中也会忍不住感到欢喜。 梁晏身边的侍者无奈道:“夜色深了,郎君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知道了。”他话音才落,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冷白的月光下露出薛鹂的身影,她惊讶道:“世子?” 梁晏也愣住了,疑惑道:“你为何还未就寝?” “我……”薛鹂梗了一下,低声道:“世子没有消息,我无法安眠,本想在院中走一走,怎料会听到世子的声音……不想当真会是你。” 梁晏见她没有反悔的意思,欣喜道:“我已去周氏提了退婚的事,过几日定能办妥,你若心意不变,我亦不会辜负你。” 薛鹂羞赧地偏过头,轻声应道:“世子一片赤诚之心,我又怎能轻慢。” 他忍不住低笑一声,朝薛鹂走了过去,月光下二人的影子渐渐交叠在一起。 侍者自觉退下,梁晏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道:“我还怕你反悔,还好……” 薛鹂眼睫轻颤,缓缓道:“几日前我与大公子已经说清了,往后我愿意一心一意地对待世子。” 梁晏听到她的话,不禁心中微动,手心都在泛热,好似有什么快从心口跳出来了。 “鹂娘……” 薛鹂仰起头,眸光盈盈地望着他:“世子但说无妨。” 梁晏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薛鹂脸上一热,低下头去,对方自觉失礼,忙又给她赔罪。谁知她并未恼火,反轻轻点了点头。 梁晏的吻轻而克制,只是短暂地覆在薛鹂的唇上,很快便离去了,而后眼睛甚至不敢看她,只是吻她的那一瞬的呼吸却是滚烫的。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袖子,心跳声越来越大,从未有哪一刻的感受如眼下这般,她紧张到了极点,却又欣喜雀跃。 “你要等着我来娶你。” “好。” 玉衡居有一间琴室,放了十几张琴,并不是所有都出自名师之手,只是或多或少都陪伴过魏玠一段时日,于他而言意义非凡。 偶尔遇事不决,他会在此处静坐,或是亲自斫琴,似乎如此便能撇去心中浮躁。 桃绮院那处的动静有侍卫传给了晋青,再由他转述给琴室中正在斫琴的魏玠。 晋青告诉他,梁晏夜里去了桃绮院,二人举止亲密,口唇相贴。 魏玠手中的琴是他早先挑好了木料,又亲自斫琴想要送给薛鹂的。漆胎质硬如玉,音声苍劲又圆坚,宏透而清润,是上乘的好琴。 然而薛鹂不喜琴,更不懂琴,她只是假以辞色地佯装出喜爱。正如他以为薛鹂喜爱他,愿意接受他的全部,实则只是在曲意逢迎。偏偏他难以忘却她的笑声,她甜腻而故作娇柔的话语,就像是扰乱他琴音的雷声,轰鸣着撕扯着,将他平静的天地给撕碎,而后又想消失得干干净净。 薛鹂引诱他出格,又冷静地看着他失控。 晋青说完那些后以后,魏玠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拨弄发出一些不成调的声音。 直到晋青离去,魏玠闭了闭眼,眼前浮现他亲吻薛鹂时的场景,她温暖的舌尖似一条滑腻的鱼,时而会从喉间哼出些有趣的声音。 如今梁晏也这么做了,他们也会口舌交缠,薛鹂会将对他说过的假话,再虚情假意地说给梁晏。 魏玠僵坐着,身体里好似有一股浓郁的腥气在弥漫,近乎沸腾地往上涌,他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让他几欲作呕。 片刻后,安静的琴室中响起一阵如刀剑撞击似的争鸣,又扭曲得像是野兽哀鸣。等到这声音平息后,晋青再次被传唤进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