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眉一动,沈陆离记忆深处的噩梦涌现。 也是在这样近夏的一个傍晚,他兴冲冲地跑回和母亲居住的地方。 因为先帝突然召他觐见,允准他这个向来不受宠的皇子,进入上书房学习。 这就意味着,他的皇子身份,终于得到了承认。 母亲说不定也能因为这样,而在宫中拥有名正言顺的地位。 母亲最近还生了病,也方便请太医过来看了。 可母亲的屋子里面很安静。 沈陆离以为母亲是在歇息,便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他屏住了呼吸,轻轻地推开了门。 然后,沈陆离看见了钟氏苍白的、了无生息的面孔。 他只见了钟氏这最后一面,旋即就被带到了冯太后的椒房殿。 冯太后的双眼妩媚地往他身上一扫,打量沈陆离如同打量一件值得付出的商品。 “来,陆离,乖孩子,来母亲这儿。”冯太后的嗓音中,隐藏着欲.望的毒蛇,似乎在“嘶嘶”吐着舌头。 有清脆的鸟叫婉转响起。 噩梦随即如骤停的暴雨般褪去。 沈陆离神思回笼。 娇娇不会,一时间做了傻事吧? 想到这个可能,沈陆离一下子焦急起来。 也顾不得什么君子之风,他将门往里一推,嗓音中隐隐含着点颤音。 “娇娇?” 木门被推开,里头没有点上灯烛。 借着浅浅的月光,沈陆离一眼就看见了蜷曲在床上的容娇。 面上有粉白的面粉印子,衣裳上也有许多粘面粉的褶皱。 原先那一双圆圆的杏眼,因着听见声响而睁开,肉眼可见地红肿了一圈。 是哭出来的。 容娇方才躺在床上哭。 一边哭,一边无助地请求各路神仙,求他们保佑江尚宫平安无事。 临近端午,御膳房的事情变得格外多。 容娇夜间要值班,白日又主动过去帮忙,身子比以往要劳累许多。 如今乍然听了江尚宫出了事,更是心绪大动。 心力交瘁之下,容娇哭着哭着,就哭迷糊了。 听见声响,她还以为是白术回来了。 容娇慌慌忙起身,却看见熟悉的一张清冷面。 “陆、陆离?” 容娇知道,她此时应当是一副很狼狈的模样。 陆离是她极好的朋友。 容娇是一个不爱向别人倒苦水的人——人人的生活都不容易,她自己伤心也就够了,何必带着旁人也一块儿心情不好呢。 这也是方才容娇作坚强,让白术先行离开的缘故。 陆离此时来找她,应当是有别的事情吧? 那她要赶紧把自己收拾好,不能让陆离看出来,为她担心。 容娇心中这样想着,眼泪却偏偏要和她作对。 极温柔的月光下,容娇的眼泪像琉璃珠子划过面颊,冲散了面上的一些白痕。 让容娇瞧着,就能使人心尖发颤、不自觉生了爱怜之心。 “娇娇?”沈陆离心疼地蹙起长眉,靠近容娇:“你还好么?” “好、好的,我没事的……”容娇的声音又低又软,像有细密的水珠深入沈陆离的心头。 他眼睫微颤,修长的手指抚上容娇的面,为容娇拂去眼泪。 或许是因为流了许多泪的缘故,容娇的颊肉泛着凉意。 沈陆离的薄唇微微张开,正要说话,怀里却忽然填了一片的温香软玉。 容娇扑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姑姑、姑姑她……”容娇抽噎到不能自已。 就像幼时受了委屈、扑在江尚宫怀里哭泣一样。 如今心神不宁的容娇抱住了沈陆离,想从这温暖宽阔的怀抱中,寻求一些安慰。 有簌簌的热泪落入沈陆离的颈脖。 他浑身一僵。 伸手轻拍着容娇纤瘦的背脊,沈陆离在容娇耳边低声道:“我都知道的——我是来告诉你,江尚宫没有事情的。” 这话一说出口,就如同一道惊雷落在容娇耳边。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