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的手停在半空,眼中瞳孔骤然放大,觉得自己胸口猛然一恸,仿佛被三尺寒冰铸成的利刃,穿刺而过。 自幼以来,深得其父谆谆教导,再加上卢象升勤学有为,虽然没有神童之资,却也能时常展露出非比常人的见解。 他料得此番入京参加殿试,会引老父反对,却没成想会是今日这般父子决裂的后果。 一时之间,卢象升长久以来坚定的报国之心,猛然撼动一颤。 “建斗…”老者两字出口,胸口一疼,道: “主考官魏广微,可是害死清流名臣魏大中的主要指使啊,你真要去?” 卢象升一怔,思量片刻,仍握拳道: “要去。” 老者闻言,眼中几乎含泪,无助地坐在槐树下,喃喃道: “建斗,当年你小时候,总说以后要做大事,这些话都不作数了吗?” “你变了…” 卢象升蹙眉,站到门口,静静打量着自己父亲,道: “爹,孩儿从没变过,是您变了。” “我说的话,一直以来都是作数的,此番入京,我深信以我之才能,定可进士及第,光耀门楣,一展才学、抱负!” 老者无措地捂住脸,他开始语无伦次,满目含泪,怒其不争,近乎哀求地道: “建斗,你不要这样…爹知道,你这是和爹置气…算爹求求你…不要去了…” 卢象升满腔热血化作热泪,眼中更多出几分决绝,向后深深一拜,道: “孩儿从没有与您置过气。” 话音落地,老者却一反常态,怒目而视: “陛下贵为天子,难道不知自己的身份吗?还会被权阉蒙蔽,那是昏!” “因直谏而滥杀重臣,那是暴!” “为这等昏聩桀纣之君,你将我卢家的列祖列宗置于何地?” “这天子累日善恶不分,他荒唐昏聩也就罢了,为父一直是如何教你的,到今日,难道你连尊严都不要了?” “——父亲!” 卢象升拂袖转身,二话没再说,就要离去,却被老者踉踉跄跄追上前来,焦急询问: “建斗,你干什么去?” “赴京,殿试!” 卢象升因一时气急,以致脚步虚浮,没有看路,险些被石块绊倒,待他稳住身形,却见老者已从家门追了出来。 “卢建斗!” “你再向前走一步,你我父子…”老者咬着牙,直呼其名,胸中只觉万箭穿心,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此生…都莫要相见了。” “我卢家,丢不起那个人!” 卢象升顿住脚步,凝神不前,紧紧攥住双拳,直至滴出血来。 就在老者紧张呼吸之间,下一刻,却见青年忽然加快脚步,愤而向前,留下一句话: “不见便不见,建斗此生,托付大明朝矣!” 老者堪堪听这最后一声,伴着老鸦归回的叫声传入耳边,忽然想起卢象升小时的往事。 他愣愣望着卢象升的背影从眼眶中消失,咒骂一句,进而神情彻底崩溃。 “小兔崽子,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 明初,曾闹过一个南北榜案。 发生此事的原因,是因为那次会试录取的全都是南方人,偌大个大明朝,竟无一名北方人上榜。 起初,朱元璋雷霆震怒,还以为是取仕不公。 后来查清,倒并非是取仕不公,就是因为自李唐以来,南方人在科举上的表现,明显优于北方人。 朝廷取仕公道,反倒让事情更加复杂,因为这种借口,北方士子明显不会服气。 后来朱元璋为了笼络南、北士子,定制今后科举,皆分南北取仕,增补北方举人入仕,这才完美解决了南北榜案。 行至今日,殿试策问题目一经放出,随即引起士子们的激烈讨论。 原因无它,因为这次的策问题目,“西南治夷之问”,那简直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第一百八十五章:分省录取制 西南治夷之问? 换成大白话,问朝廷治夷怎么样,再直白一点,皇帝治夷的政策怎么样。 能说不好吗,敢说不好吗! 那不就是变着法让殿试的贡士们吹皇帝治夷有多英明,有多伟大吗? 很快,听见消息的贡生们,都觉得这次殿试实在太简单。 在他们看来,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绞尽脑汁去想,这回朝廷治夷的政策上,到底哪做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