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爷爷撑着拐杖,站在庭院正中,瞧着那棵树。 “陆爷爷。” 陆爷爷回头看了一眼,语气没什么情绪,“来了。” 夏郁青迈下台阶,走到陆爷爷身边去。 “叫陆笙浇花,她今天又忘了。”陆爷爷扬了扬下巴,示意放在一条木凳上的黑色铁皮水壶,“你把这些花浇了。” 夏郁青点头,拿起水壶。 那里面是空的,她看见角落有个水池,便将其拿过去接水。 水壶长着细长的颈,洒出来的水珠细密而轻柔。 经冬尤绿的蜡质叶片上,水珠聚拢,缓慢自叶尖滚落。 陆爷爷打量着夏郁青。 有句话,陆西陵还是没说错的,他确实不讨厌夏郁青本人,他厌恶的是一种悲剧重演的宿命感。 夏郁青本人无法不招人喜欢。 这孩子做什么事情都有股生机勃勃的劲儿,就好像有些种子,你把它埋进冻土层里一千年,拿出来种下,给点儿水,它照样能钻破土壤,生根发芽。 这种精神气很能感染人。 “我听说陆西陵在筹备一个什么‘青禾计划’,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听到陆爷爷出声,夏郁青回身看了一眼,“是陆西陵自己提出来的。” “你没撺掇他?” 夏郁青动作一顿,她将水壶放在长凳上,转身,看向陆爷爷,“我可以认真地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让您总是把我往坏处想。” 陆爷爷一时语塞。他知道她是个很直爽的孩子,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爽。 “你当时是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对陆西陵有非分之想?” “因为我目前还很弱小,我身份低微,所以我的仰慕就是‘非分之想’吗?还是您觉得,我会贪慕陆家的财产?” 陆爷爷没法接这话。 夏郁青指了指角落的姬月季,“和您眼前的这棵树相比,它太微不足道了,终其一生,它也长不到一棵树这么大。但我不会站在树的立场,去否认一朵花的意义,因为它每次开花也都用尽了全力。” 她转头再看向陆爷爷,“我确实违背了当时答应您的事,对不起。因为如果是二选一的选择题的话,我只能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陆爷爷一时恍惚。 他时常觉得这事儿像是一种轮回,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这话他听过几乎一模一样的,不过是当年陆颉生说的。他说,对不起,如果要在您跟雪梅之间二选一,我只能选择做一个不孝的人。 陆爷爷背过身去,“……你走吧。” “我可以告诉陆西陵我今天来过吗?” “随你。” 时间一晃,又到除夕。 除夕前两天,陆西陵回了趟家。 陆家刚做了大扫除,明净玻璃上贴窗花,所有瓶插的花都换了应景的新品种。 白天陆笙陪爷爷去了趟医院,检查恢复效果。 陆西陵回来就是问这件事。 他拿了ct诊断结果瞧了瞧,比预想中恢复得慢。 陆爷爷倒没表现得特别在意,“年纪大了不就这样。” 吃了晚饭,陪着喝了一盏茶,陆西陵便准备告辞。 陆爷爷还戴着牵引固定的腰带,不便久坐,每日都在屋内缓慢活动,这时候他从书房方向走了过来,叫住陆西陵,“你除夕什么安排?” 陆西陵看着爷爷。 陆爷爷脸上没什么表情,“还跟人单独在外面过?成什么体统。” 台阶只搭了半截,陆西陵还是顺着下了,笑说:“那只能把人带回来过年了。”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