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 他寻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坛倒了杯酒,递给秦湫,言语颇恭敬:“东家且饮。” 秦湫坐在楼檐上,望远处微蒙的远山,蓝衣松松散散铺开,月光下,他浑身的清冷气似乎散了些,愈添几分柔和,他接过酒盏,轻轻抿了一口。 秦湫笑道:“许久不曾见你下山了。” 林岱岫正欲开口解释,却听见秦湫未完的话。 “殿下。” 他看着林岱岫。 空气凝滞了三息。 “……” 林岱岫端着酒杯的动作怔了怔,他哑然一会儿,眉眼舒展:“你是何时知道的。” “从往往不愿意见你的时候起。”秦湫淡道,“黎春十年,先太子旧部生宫变,同年,你带往往回云州。” “很好猜。”他的语气十分温和。 林岱岫眨了眨眼睛,轻笑,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高楼之上有孤月,清辉满檐。 林岱岫沉默了会儿,道:“那么多年,对你不住。” “若没有我,你也不至于被逐出相府了。在外从商千难万险,你本不必经受。” 当年,先太子自刎当日,秦相临时倒戈,向今上献忠,秦长公子却执意要保幼年玩伴,为此不惜与相府割席,后被秦相逐出家门。 “嗯?” 秦湫闻言,微微偏头,看了林岱岫一眼,他不胜酒力,眸中已显醉态,蓝衣上流着纯白的月光,他温声道:“您为君,我为臣。” “无妨碍。” 他想了想,拍了拍林岱岫的肩,又道:“殿下,不必愧疚,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我早已加冠,不是个孩子了。” 林岱岫看着他,青年人素来冷淡,此时醉了却显清和。矝雅斯文,温润而泽,愈发像几年前,那个活在京师传说里的清雅君子。 轻轻的敲击声。 青年人屈指,轻轻叩击琉璃酒盏,姿态闲闲散散的,素衣曳地,盈满了清辉,修长的指节如沉金冷玉般,搭在琉璃盏上。 林岱岫眉眼带笑,走到瓦檐边,倾酒入洗梧江。 江水滚滚而去。 月光打下来,晚风掀起冷白袍摆,飘飘乎如云雾绕仙山。 真奇怪,有些人历经疮痍,却似乎从未走下云端。 月光下,林岱岫回身,对着秦湫,俯身打了个长揖。 端端正正,清雅如斯。 秦湫受得毫无心理负担。 恍恍惚惚间,他想,其实林晴山不必如此愧疚,不必急着把一切都告知往往,不必急着劝他回京师,不必急着将一切都推回正轨。 父亲其实并没有逐他出家门,是他心甘情愿。 倘若真究其原因,大抵只有三个字。 ——他愤怒。 他愤怒先太子为民出征守国门,却只能自戕以正清白;他愤怒今上卑劣无耻,趁先太子出征笼络奸臣杀父弑君;他愤怒父亲明知真相,却故作心瞎眼盲,为虎作伥。 彼时他正年少,尚不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他只是觉得,仁善不应为权术让道。 孤月高悬,却映荒唐。 秦湫笑笑,也不知是在笑林晴山,还是笑自己愚不可及的少年愿想。 他哑然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找林岱岫的本意来,他抬头,看着楼檐边的青年人,温声道:“这么些年,你借着我的商行,到底布下了多少暗桩。” 青玉骨扇阖上,支颐,林岱岫端着酒盏,又倒了杯酒,轻轻抿了一口。 “唔——” “不多。”他慢条斯理道,“堪堪遍及四国九州。” 秦湫单手抵额,气笑了。 第84章 咬我 夜里的云州城格外繁华, 灯火通明,笙歌不尽。 本该到了秦晚妆睡觉的时辰,小姑娘却半点儿都不困。她掀开车帘, 探出小脑袋,望车外喧闹的长街, 卷翘的长睫一颤一颤, 十分好奇的小模样。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