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深宫里的腌臜手段,贵妃娘娘曾经同您说过的,是不是?” “那时候您年纪尚小,但应该已经记事了。” 老太监的语调很慢,轻缓又温柔,像是在帮助鹤声回忆一样。 有小鼠穿过堆叠的杂货,发出“吱咛吱咛——”的声响,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动静,堆成小山的箩筐往边角倒下,咕噜咕噜滚到几人的脚边。 少年人按住刀鞘的手顿住,目光淡淡垂落在箩筐上,清澈秾醴的漂亮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鹜。 那实在是很令人厌恶的一段记忆。 只稍稍回想就让他作呕。 那是贵妃尚且无子的时候,先皇后早逝,贵妃便将亲姐姐唯一的子嗣接到膝下抚养。 那日夜里烛火昏黄,贵妃半倚着软榻。 她承袭了戚家世代的端艳容貌,美得比她姐姐还要张扬几分,即使在夜里,贵妃还抹着胭脂,剪水秋瞳里含有万般柔情。 鹤声从前便是被她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给欺瞒了,一心将其视为亲母,晨昏定省从来不落,有任何事都乐意同贵妃坦言。 那日的小太子不大高兴,端端正正坐在软榻上,皱着眉头抿茶,不一会儿又搁下,怏怏不乐:“这茶太苦。” 贵妃娘娘打着团扇,团扇是丝绸料子,上面绣了朵殷红的垂死海棠,她懒懒倚着床榻,吐气如兰:“本宫瞧着,是你今日自个儿不高兴,何必拿这茶出气。” “这是好茶,很是名贵。”贵妃娘娘半阖着眼,轻叩茶盏,尾音拉长,百转千回的,“这可废了本宫不少银子,不喝就给我滚出去。” “你今日在何处受了气,跑到本宫宫里来撒火儿,嗯?”贵妃娘娘就这婢女的手,咬了颗葡萄,语调懒洋洋的。 小太子抿了抿唇:“阿桥总是不听话。” “我教她习字,她总喜欢玩儿旁的东西,随便给她个什么她都能玩儿起来,根本不理我。” “她总是不理我。”小太子强调。 贵妃挑了挑眉,颇有些不能理解这小孩儿:“那就不教了,何必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不成。”小太子回得很快,嗓音尚待稚气,却十分坚定,“我应允了少师大人,要教阿桥习字的。” 而且、而且那是阿桥啊。 怎么可能不教。 小太子在心里默默补充,抬头对上贵妃娘娘审视的目光,她轻声笑笑:“我倒有个教人听话的法子。” 贵妃微微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少顷,婢女递来一个匣子,贵妃接过匣子,在小太子面前打开,轻笑道:“看着,这可是个好东西,你那些先生应当教过你?” “啊,那些老夫子估计只会教你如何治国理政,如何保持君子端方罢,也罢,本宫来教你。”贵妃轻轻掀开匣子里的冰丝绸布,露出里面蠕动的青白小虫,“这叫线蛊,你若想让人乖乖听话,这是最快的法子,把这蛊虫放在那人身上,他日后便只能由你掌控了。” 贵妃笑着:“如何,是不是绝佳的好宝贝?” 那是小太子第一次见这种阴邪的东西,脸色苍白,蹭地一下站起来,紧绷着唇,半晌蹦出来两个字:“娘娘……” 贵妃瞧见他的小模样,似乎是觉得好玩儿,但又有些疑惑:“你不是烦心阿桥不听话吗,为何不用。” “那是阿桥。”他只是说。 他若想让阿桥理会他,自然要堂堂正正想出哄阿桥开心的法子,再不然,就去宫外搜罗些奇珍异宝来讨好他的小小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该拿蛊虫操纵她。 他惟愿自己的小小姑娘永远自由自在、永远活泼下去,如何能亲手折断这小姑娘的羽翼。 小太子想着。 枝叶沙沙,雨滴如注,流入院子四周环绕的凹槽里, “太子爷,想起来了吗?”全公公在他耳边提醒,“贵妃娘娘早就教过您了,是不是。” 按着弯刀的手紧了紧,青筋凸起,少年人心里一阵惶恐,目光阴冷,直直看着全公公,咬牙道:“母蛊在何处。” 全公公拢了拢袖:“殿下,您若要保全秦三小姐,也容易。” “您自戕,秦三小姐自然无恙。”全公公笑着,侧身去看面前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殿下,这买卖划不划算,老奴相信您自个儿心里自有衡量。” “好。”少年人一刻也未曾犹豫,抬头看着全公公,嗓音清清朗朗,“孤自戕。” 全公公微哑:“殿下是个爽快人。” 他小心翼翼伸手搭上弯刀,慢慢把刀尖转向鹤声的方向,笑眯眯的:“殿下,请。”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