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记得小时候,有位姑姑戏言不想嫁人,要留在柴家陪祖父祖母,做一辈子老姑娘。本是一句讨好祖父母的恭维话,当时谁也没放在心上。 时间不长,那位姑姑就染上风寒,搬到庄子上住了,后来就再也没听见过她的消息。 再细想,不只是她,族中的姐妹们谈及亲事,从未有羞涩的感觉,大家直白的讨论谁家合适,谁家不合适。 至于喜欢不喜欢未来的夫君,没有人问过她们,她们也没有想过。 而合适不合适的标准,是看能否契合柴家的需要。 包括她也是一样,当初摆在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与谢景明联姻,做个不受宠甚至被猜忌的皇后。一个是嫁到巴蜀范家,范家嫡长孙是她最为热烈的追求者,但范家弃文从商已久,在朝堂上早就失去了话语权。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无他,与谢景明联姻,能给柴家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带来的利益更大。 一瞬间失去浑身力气似的,柴元娘重重跌坐在软塌上,生平头一次,对生她养她的柴家产生怀疑。 是不是因为她对谢景明动了情,祖父才舍弃了她? 难道柴家的姑娘是为联姻而生的吗?一旦联姻不成,就没了用处。 心里某个地方像被刀子捅了一下,血淋淋的翻出来,疼得她想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大哭大闹一场。 可常年来的教养和信念早已刻在骨子里,柴元娘张了张惨白的嘴唇,整个人出奇的冷静,“你说的再多,我也不会做柴家的叛徒。” 顾春和重重叹息一声,许是觉得气闷,她推开了窗子。 淡淡的晨雾随着青白的曙光,悄悄地从窗缝泄进来,昏昏的烛光忽悠一下,熄灭了。 顾春和转过身看着她,“我曾经很钦佩你,优雅,高贵,聪慧,独立,世间女子所有美好的品质,似乎都能在你身上看到。” 柴元娘轻轻嗤笑一声,“曾经?也罢,你马上就是皇后,大周朝最最尊贵的女人,可以睥睨任何女人了。” “和我的身份无关。”顾春和将窗子开得更大些,凛冽的晨风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么?那天下着好大的雨,你的马车停在酒楼前,车夫跪伏在地。呵,明明有脚凳,偏要踩着车夫的背下车,为什么呢?” 柴元娘怔楞住,为什么?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偷袭大周三个村落的辽人是你们伪装的吧,搅动风云,挑起战端,好让北辽大周两败俱伤。在你们眼中,老百姓的命,当真贱如草芥?” 柴元娘悄悄避开了她的目光。 顾春和又说:“其实柴家和废太子谢庶人很像。” 柴元娘想不到她会这样讲,“他如何配与我们比?” “不配吗?一个为谋害官家,不惜炸堤淹城,一个为渔翁得利,不惜屠杀自己的同胞。不把臣民同胞当回事的人,当真能夺取这天下?” 柴元娘低下头,沉默不语。 看看天色,顾春和准备走了,“官家已下令关闭海防,一切商船民船不得出入港口,胶州湾柴家军的补给,难了。” 柴元娘浑身重重一颤,双肩塌了下来。 晨曦逐渐明亮起来,照在顾春和身上,闪着美妙的金色光晕。 “柴大姑娘,我至今也不认为你是个坏人,你只是困在柴家太久了,为何不出去走走?亲身体验你们眼中‘蝼蚁’的生活,或许会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柴元娘怔怔地看着顾春和远去的背影,良久方喃喃道:“出去?我已经被他软禁了呀……” 然而转天,院子里层层把守的侍卫就撤走了。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