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嫂子看见石桌旁的女子,看见了救星,声音越发地大,“我家姑娘,天杀的骗子,我家姑娘——” 哭声几乎要把院子里的葡萄藤架掀翻了去,陆言允头痛,可自海难过后,他便没见邻舍这样急过了,略一看,竟有二十几人。 陆言允把地上的婶子扶起来,“冷静一下,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有人贩子把咱们家姑娘骗走了——” 二十多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急了,不免又哭嚎得厉害,“天杀的什么婚谒使,天杀的那齐贱子,合起伙来骗乡里乡亲,我的女儿——” 林凤看婶婶只顾自己哭,心里焦急,把她推开,上前把事情说清楚了,“是村子里来了个婚谒使,连着先前的齐家姐姐一起,说东平郡许多的军户,郡府里的小吏们,到年纪了还没娶亲,来问村子里的姑娘可愿意去东平郡,要是相看好了,就可以成亲,不料是个骗子,本来说好家中长辈一同去,但是今晨一起来,住在一处的姑娘们都不见了,肯定是遇上人贩子了。” 陆言允手指压了压发x胀的额头,“听母亲说,一年前就有人牙来过一次,差点上当——” 林母说不出话来,只顾哭。 柳媪心焦女儿,这一日已哭干了眼泪,“那婚谒使有印信,说话做事哪一点像骗子,还大方给了五贯钱,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怎么就是个骗子——” 郑嫂气恨得极了,“就怪齐家那个贱子,不是她,我们也不会信这什么婚谒使,小时候看着好好的姑娘,怎么嫁了人成这般不要脸了——” 院子里都是哭声,柳媪看向一直沉吟未语的女子,哭道,“姑娘,您主意多,先前那官差,也是您想法子赶走的,这回您可得救救我们家姑娘啊,云儿,前些时候给姑娘您缝补过衣衫,姑娘——您救救她——她一个好人家姑娘,这被拉走,一点动静都没有,指不定是用了药了,您可不能不管啊——” “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女儿嫁不出去便嫁不出去,我能养一辈子,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凤焦急地看向周姑娘,那时候大半青壮年出海打渔,死在海里,剩下的男子前去搜救,也没有回来,陆家村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幼,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年男子只剩下了一个货郎,一个懒汉泼皮。 那泼皮原以为可以在村子里挑选着娶妻,只他一个混吃等死的泼皮无赖,谁肯嫁给他,泼皮气怒,出了村到处说陆家村是寡妇村,这个村子里的女子克父克夫克子,克兄弟,陆家村的名声便不好了。 便是家里有些薄产,愿意贴钱嫁女的,男方多也是些骗财骗色的落魄户,村子里的姑娘嫁不出去,过了二十还在闺中的也有二三十人。 她今年二十五,阿娘逼着她去给那婚谒使相看,因为生得普通,年纪又大,没被选上,逃过一劫。 崔漾等她们说完,打听婚谒使的衣着,长相,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比起其他人,林凤,徐英镇定许多,“是个六尺高的中年男子,说话很和善,生得白,不太胖,看起来很富态,衣着都是上好的,现在想想,他应该很精明,因为没被选中的的姐妹里,好多都识字,就是来院子里读过书的,应当是要签什么文书,怕我们识破。” “丢了多少人?” 她声音和缓温润,并没有不耐烦或者不愿意帮忙的意思,众人寻到了主心骨,渐渐安稳下来。 徐英心里感激,慢慢回想,一个记得的细节也不放过,“二十六个,都是十二岁到二十岁,而且都生得比较周正——” “好像有一点胖的也不要,都要很瘦的——” 里头有一个是她妹妹,徐英听说过女子会被卖去青楼,或者卖去什么村给人作践,心里着急,说着又忍不住哭起来。 崔漾大概知晓了,这么多人,便是全部昏睡着不能反抗,要弄走也不容易,不是马队就是马车,柳媪几人身上都是泥水,想来已经追着马车的车辙找寻过了。 能追到方向,但没找到人,该是已经追到了官道上,官道上行车商队,车辙乱,想查到痕迹,一般人是很难做到的。 崔漾沉吟,距离陆家村最近的官道,在百里路外,陆家村归云州郡管辖,云州眼下虽无郡官,但代为理政的纪飞光并不是什么昏官,再加上宿琮,二人很有些严厉,先前那些假借名义收取钱粮的人能被吓走,也有畏惧上官的成分。 开设秦楼楚馆的,不是富户便是背后势力靠山强硬,这样的商人,在两位清官治下,反而不太敢做下这样明目张胆的案子。 云州、东平、梧州三郡毗邻,看方向,十之八/九是要穿过云州郡,被卖去梧州,或者更远的州府去。 对方挑不识字的,定是签了文书,且村里人收了五贯钱,掰扯起来,很难一刀断案,拖一拖,女子们的处境便不太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