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人道,“唉,谢山长在棋道上有许多另辟蹊径的下法,这是最难的一种,谁能料到他出了这样一道难题,却抽中围棋,为难的是陛下和沈先生。” “开始了。” 官员教长们立在高台下,看了一会儿,便头晕目眩,脑袋里一团浆糊,败下阵来,去看谒者复刻的棋盘,只留有少数几名博闻强记的学子、课师、陆子明、宴归怀几人,凝神在战局上。 学子中间不断发出惊呼声,“都对上了!分毫不差!简直就像是在棋盘上下的一样!” 谢勉亦是双目圆睁,瞠目结舌,他出这么一道考题,实则第一步先考检验的便是博闻强记系风捕景,场坪上没有标线,只有立柱能当参考,每走一步,都要计算棋位,筹算不过关,一步也下不去,高台上两人却如履平地,不过一熄间,已数十回合,落子不带半点犹疑。 谢勉、鹿仪睁着眼睛使劲看场坪,被场上连衣着发冠都一模一样的学子晃得眼冒金星,分不清敌我队列,若非顾念山长的威信仪态,真要跑到场坪上仔细检查,看是不是有什么他没看见的标志,否则这二人,如何做到步步精准的。 谢勉一直抚须,颌下一把胡须几乎被拉卷,不住道,“老夫摆这棋局时,可没让学子连衣服都穿一模一样,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杨明轩擅弈,偶尔也会与陛下对弈,看了半响,便知陛下与他对弈时,根本没出全力,倒不是有心相让,而是以往下棋,他每每也被杀得片甲不留,却棋风凌厉,杀伐变幻;今次这一局,陛下棋风又稳健许多,步步为营,落子时从容不迫,不急不缓,不见杀招,却隐隐有攻城略地涵盖天下之势。 谢勉脑袋发胀,已跟不上趟,又不想错过这般精彩的对弈,山长的面子,出题人的面子全都不要了,跑去学子中间,蹲下来看谒者照章复刻的弈局。 好在学子们全神贯注在研究棋局上,也顾不上笑话他。 “有五十个回合了!除沈先生失去两个兵卒外,暂时无损伤,陛下无折损!” “好厉害,沈先生本就精通对弈,象戏围棋皆是泰斗,前些年有文武试的头名去寻先生下战帖,没走过五十招,现在竟在陛下手里丢掉两子!陛下毫发无伤!” 象戏每人十六子,以楚河汉界为分,各有能过河的小卒五名,走直线的战车两辆,投石车两辆,战马两匹,不能过河的两名士、两头象护卫‘将帅’两侧,只要将对方的将帅将死,叫它无路可逃,便算赢了。 “一百回合了,仍就是各有进退,陛下连环马所向披靡,马踏斜日,将军了!” “沈先生回撤战车,垫马蹄,非但保住了将帅,还反围陛下战马,陛下回撤了!精彩!” 崔漾调出另外一张战车,双车并线,战局焦灼。 学子们屏住了呼吸,杨明轩亦精神紧绷。 “报。” 忽而有人疾步跨进了文和苑,杨明轩见是元呺,知晓元呺这几日负责在各军驿驻扎,接收军报,精神一凝,上前躬身行礼,低语了几句。 诸人不由一停,崔漾叫把军报送上来。 八百里加急,信封上朱漆、红漆、蜡印密封,是军报,崔漾拆开看完,信重新折好赛回羊皮囊里,“你去找洛英,叫他把东西送来。” 元呺应声而去。 场坪恢复了宁静,诸人不知何事,只闻女帝声音缓和,一如往常,分不出喜怒,只当是寻常国事,便都不放在心上。 唯有沈恪,一直沉静少言,静如潭水,此时冰眸沉静,开口问,“陛下可要歇息。” 崔漾示意无妨,“弈后有要事相商,请先生留顿片刻便可。” 沈恪应旨应允,棋局继续,沈恪反守为攻,崔漾落子迅捷,棋风却依旧不显山不漏水。 “两百招了,杀招越来越密集了,沈先生侧杀,抽投石车,拿下飞象,陛下回防,杀掉先生一匹战马!” 棋盘上原本温和的形势忽而波云诡谲,暗流涌动,陆子明不由看了一眼高台上出尘的洛神公子一眼,他擅堪舆,沈恪是唯一一个他看走眼的人,本以为是和风同尘的佛子,不想棋风稳中带着凌厉,和瑞里不乏杀招,该断时必断,绝不似只会读圣贤书的书生先生。 崔漾双车并用,“将军。” 学子们惊呼,谢勉激动得面色通红,“陛下将军,沈恪必定飞象回防,陛下抽掉战车,再将一军,此时沈恪还得再回防,不死,但是正与陛下战车对线的战车是保不住了!必死无疑——” 他话语未落,便听谒者唱喏新棋路,面色一变,旋即狂喜,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