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卖命。他太知道这个人有多会蛊惑人哄骗人,可那天夜里,他神情淡漠看着窗外时说自己被抛弃的样子始终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朝宗炎走去,一如朝他的神明靠近,然后慢慢在他的轮椅旁蹲下来,在宗炎低眉向他看过来的时候,他仰着头,哑着嗓音和他承诺保证,“无论需要付出什么,属下都会让您平安离开。” 宗炎忽然就笑了。 他笑得很好看,依旧是那副天真却又蛊惑人的模样,他伸手覆在宋吉卿的脸上,轻声问他,“即使是你的命?” 宋吉卿因他的触碰身形微颤,话却一点犹豫都没有,“是,包括我的命。” 早在很多年以前,他就知道他终有一日会为了眼前这个人死,他跟随的主子是恶鬼是邪神,他天生不相信任何人,即使来日他护着他荣登大宝,他也不会在他手上存活太久。 等待他的命运从来只有一条。 但此刻—— 能护他平安离开,比那样的结局实在好太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后,看着宗炎说,“府中有暗道,属下现在就让人护您离开,等离开开封,您也别再回凤阳了,褚晖那边肯定会供出您。这次牵扯的事情太大,宫里那位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您,您去建州,那边有太后娘娘留给您的旧部,还有这些年我们积攒的军马武器,等时机成熟,您再卷土重来,到时整个大夏都是您的。” 事态紧急,纵使宋吉卿此刻心中再是可惜自己只能陪他到这个时候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他重新站了起来,正想喊人带宗炎离开,手却被宗炎握住了,“别急,明风,游戏才正式开始。” …… 陈抚安大半夜被人喊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愕然,他在宋府待了三年,知道宋吉卿有多厌恶他,这几年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宋吉卿把他跟他姐当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当随处可见的垃圾。 跟他那个时不时吹枕头风想把宋吉卿拉下马的姐姐不同,陈抚安十分有自知之明。 别看老头子现在护着他们姐弟俩,但他很清楚现在的宋家还有这群人的荣华富贵依靠的是谁,要是真做得太过,他跟他姐姐都讨不了好。 所以每次看到宋吉卿,他都会远远避开,免得这个宋家如今的一家之主看他不顺眼直接把他给砍了。 今日因为碰到开平卫那些人,他心情烦闷,夜里喝了不少酒,被人拽着从床上起来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的,碍着方瑞是宋吉卿的人,他不敢放肆,只能压抑着心里的火气跟着人往前走,眼见他们去的不是宋吉卿的院子,而是朝东院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走去,陈抚安皱了皱眉,余光瞥向身边方瑞,到底还是腆着脸发问了,“方大哥,我们这是去哪啊?” “您过去就知道了。” 嘴里喊着您,但方瑞脸上一点尊敬都没有。 陈抚安被这样对待习惯了,即便再恼怒也不敢表露出来,眼见越走越偏,心里的慌张倒是一点点从胸腔内溢出来了,难不成是城门口的事被人发现了?但那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啊,宋吉卿有必要大晚上把他喊过来吗? “方大哥,大人他找我有什么事啊?” 这次方瑞连答都没答,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直到走到一间烛火通明的院落前才对陈抚安说,“请吧。” 陈抚安迟疑着不敢进,方瑞直接把他推了进去,院子里站着两个面生的黑衣侍卫,他们看向陈抚安的目光犹如在看一堆死物,陈抚安心中害怕,更加不敢进去了,他有心想跑,可这种时候,哪有他选择的余地,他被方瑞钳制着双臂直接带到了门前。 “主子,人带来了。” 门被打开,宋吉卿站在门后,他还穿着那身官服。 虽然是文官出身,但宋吉卿比陈抚安还要高出半个头,何况陈抚安此刻双手反剪在身后,他只能仰头,看着那张阴沉可怖的熟悉面容,他心里害怕,本能地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陈抚安被打偏了脸。 耳边传来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响,陈抚安愣住了,这是宋吉卿第一次对他动手。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来不及发问,他就被宋吉卿掐住了脖子,要害在别人的手中,陈抚安下意识想挣扎,却因被钳制着无能为力,他的脸色因为窒息一点点变得涨红,而此刻掌控着他生命的男人站在半明半暗的交界处,犹如煞神。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