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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南枝 第66节


    沈若筠静静看着他。

    “朝廷要与耶律璇议和了。”周沉沉吟片刻,斟酌用词,“怀化将军……已经扶柩回京了。”

    “那冀州的边防……”沈若筠听到长姐回京,第一反应便是冀北的军事,“朝中谁来接?”

    周沉有些意外,“你就不担心将军会因兵败获罪么?”

    “冀北能撑到今日,本就是强弩之末。”

    沈若筠揉着太阳穴养神,朝廷军需供不上,是冀北军以血肉之躯在抵抗。如果要问罪,总不至于要沈听澜的命。朝上群臣早对沈听澜多有不满,自然是不会贬她做别的小吏,估计会被革职。

    “所以冀北军要交接给谁?”沈若筠问他,“这不能告诉我吗?”

    周沉不是不能说,而是不知道如何说,只提示她:“朝廷要议和了。”

    沈若筠不解,“议和就议和……”

    看着周沉今日比阎王还阴间的表情,沈若筠立时懂了,“你们要割冀北给辽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周沉解释,“只是暂时划归辽邦。”

    沈若筠死死握了那杯子,心下悲愤交加,她的祖母、父亲、乃至祖辈死守牺牲的地方,朝廷竟是可以这样轻易,拱手让人的。

    “那冀北的百姓怎么办?”

    “朝廷也是没有办法,今年本就多灾难,还赶上极寒的冬日。”周沉辩解,“四处都有流民起义,若是这个时候辽人打过来……内忧外患,怕是会出大乱子,还是应该先处理流寇造反,再安定边关。”

    沈若筠木然地听着,也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和他道:“我要回沈家守孝了。”

    “明日我送你回去。”

    “不必,我今日就回。”

    周沉没说同意,伸手拉住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你说粮食的事吗?”沈若筠现在仍觉得身体昏沉,缓缓道,“对不起是无心造成的事拿来道歉的,可我猜你应是很早就知道了我家有粮仓了。”

    她说话显得费力,连自己也发现了,阖目道,“这样的话不必同我说,没意义。”

    周沉忽走近了些,两个人静静对视片刻,见沈若筠又要往后退,他忙开口:“那我送你。”

    沈若筠实是没力气也没心绪和他争执,见周沉脱帽换了素衣,便由他去了。

    等到沈家,已过亥时。

    周沉又道:“林君不在,我把安东留给你。”

    “不用。”沈若筠闭目养神,“我并没有打算把丧仪规制办得很大。”

    周沉终是发现,再虚弱的沈若筠,也是有自己主意的。

    翌日天明,来往下马街的人便都看到了,沈府一夜之间披挂起了丧幡,满目白色。

    沈若筠披发素衣,提前备起佘氏丧仪。沈家在郊外有祖坟,可以开始挖墓穴了,还需准备墓志铭、墓碑与明器。

    时下流行薄葬,沈若筠想她与沈听澜以后恐不一定还在汴京,也不愿祖母不得安宁,遂考虑火葬之事。

    白日里,忙忙碌碌不得闲;晚上时,一个人待着,又会哭上一整晚。

    齐婆婆今年冬日本就身体不好,听到佘氏离世,伤心不已,与沈若筠一道披发服丧,每日只食一些稀饭。

    沈若筠去看她,难免有些担心。

    齐婆婆握着沈若筠的手,“老夫人年事已高,马革裹尸不是什么大悲事,她若知你如此伤心,反会难安。”

    沈若筠点头,“婆婆放心,我都知道的。”

    “你这气色太差了,我如何放心。”齐婆婆劝她,“好好保重自己……沈家还指望着你呢。”

    沈若筠嗯了声,一滴眼泪极快地掉了下来,“婆婆也要好好保重,祖母走了,我身边也只有您一个长辈了。”

    齐婆婆忍不住抱她在怀,又痛哭一场。

    沈若筠这几日,站在明玕院里,常有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之感。

    她以前总觉得只要冀北平定,祖母就会回来,与她说,嫁人也勿怕,祖母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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