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了行菜来,又要了碗“米油”。店里是备着这个的,因丰乐楼还有著名的七宝素粥,每日还有义粥。没一会儿,行菜便送来一碗色白粘稠的米汤,并五样精致的佐粥小菜。 佘氏在孙女的目光监督下喝了些,果然感觉暖暖的十分熨帖。常有话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佘氏是没有女儿的,却也觉得这话说得不错。 两人回沈府时,陆蕴已在二门处等着,与佘氏道,沈氏族长沈伯清登门了,现正在明辉堂。 提起沈氏族长沈伯清,齐婆婆很有话说。她原出身会阳齐氏,嫁的是定真方氏子,也算门当户对。可惜开元年间一场政变,方家因贿赂内臣被牵连其中,数代积攒的富贵与名望倾覆于一夕之间。她丈夫含恨而终,幼子又得了猩红热早夭。她想自己必要被已经山穷水尽的方家人卖掉,便先离开了方家,去找帮佣的活计。 因她是寡妇又丧子,好些人家不肯要。倒是佘氏来挑人带去冀州时,见她做事干净利落,且知书达理,谈吐得宜,当即与她签了活契。 她在沈家从齐娘子变成齐婆婆,是看着沈钰长大的,可谓视若己出,也目睹了沈钰出殡时,沈伯清带着沈家族人闹的那一出,每每想起便要骂沈伯清是个“啖狗粪的玩意”。 “他们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齐婆婆捡着能讲的讲给沈若筠听,“钰哥儿走时,因着老太君戍边不得归,你娘怀着你,身体也不怎样好。他带着族人前来奔丧,竟欺辱沈家无人,要分些好处。有两个沈家后生,恬不知耻,竟当着大小姐的面,朗声讨论着如何过继,过继了财物要如何分……实是可恨。” “当时大小姐着白披麻,也不与他们争执,只拔了剑,护在灵前……才生生将那些王八子吓退了。” 沈若筠听得咋舌,“他们怎敢这样来闹?” “原是以为孤儿寡母,一吓唬为了息事便会给些好处,老太君又回不来,便是回来了,吃了的肉,哪里还讨得回来?若是起头给了些好处,下面便要闹得更厉害,恨不得敲骨吸髓,一口将沈家全吞了去。” 沈若筠听得攥紧了小拳头,一门心思欺负妇孺,可见确实是个“啖狗粪的玩意”。 被称作“啖狗粪玩意”的沈伯清蓄着一把白白的胡子,长得倒也慈眉善目的,见佘氏一只手牵着沈若筠,略皱了皱眉,又见陆蕴侧立一边,额间的山川便再也难消了。 原以为前些日子佘氏不在汴京,听闻那个凶悍的沈听澜也命不久矣,可以上门闹上一闹的。他遣了人上门闹,谁知这管家厉害得紧,将来人丢出数丈不提,还令人在外诵读《昱律》,完了那些武夫还拿着长缨枪问他,“可听明白了,可服气?” 就在街上当街闹开,偏偏自己还没提,对方便定性这是这种想吃绝户的肮脏心思,拿《昱律》“诸户绝财产,竟给在室女”来压他们,打又打不过,又不能当街反驳,只能灰头土脸地鼠窜回去了。 沈伯清再看看沈若筠,也是面色不喜。她一个女娃娃,住着大院落,十几号人专门服侍她。据说每日在家用的早膳,都有二十余种,便是吃个粥,都要有十碟配粥的小菜。还有前些日子,因着他要作寿,咬牙去了汴京鼎鼎大名的玲珑铺与家里内眷裁制新衣,衣博士推荐月华裥澜裙,说是汴京现下最时兴的,裙子褶裥细密,用的是月华锦,褶间颜色各不相同,色极清雅。 等问了价格,沈伯清咋舌:“这般贵如何能时兴?莫要诓人。” 衣博士也不恼,笑与他们道,确实是时兴的。前几日马行街沈家,一气订了十余条不同花色的,给家里还在长个的二小姐换着穿。 马行街还有哪个沈家这般地阔绰?沈伯清每想起十条裙子的价格,便觉得肉疼难忍,他想不明白,沈家已无男丁,家里偌大的产业就真要留于两个女儿,便宜外姓人么?取田产地契用来充作族产,再给沈钰过继一嗣子继承香火,有何不好?又不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