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人罢了,唸书做文章的功夫或许令人钦佩,朝堂捭阖又岂是翻书翻得出来的? 可后来仔细观察过,才发现有些人,确实方方面面都值得另待一眼。 饭食撤下后,杨斯年又笑着说了句:“小芽儿,这可是你出嫁之前,咱们兄妹最后一顿团圆饭了。” 司滢一顿,眼眶乍然便湿了起来:“哥哥放心,我会常回来的。” 杨斯年摇头:“今日过后你便有自己的家了,该顾着那边才对。况且你嫁走了,我也不会惦记着回府,对我来说,府里跟宫里值房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话,催得司滢心头隐隐牵痛,眼泪很快打湿了鼻梁。 不是矫情也不后悔,是陡然便生出的,马上要离开父母兄弟时的那种留恋。 分明哥哥还是哥哥,然而家马上要成娘家。她才和哥哥相聚没多久,就要扔下他嫁出去,她好愧疚。 见胞妹这就呜咽起来,杨斯年哭笑不得,过去好生哄了一番:“我不过随口感叹罢了,你怎么抽答上了?可快别哭,仔细明天眼睛要肿,给人瞧了笑话。” 好说歹说,总算是没再打噎了。 司滢齉着鼻子说了好多话,细细碎碎叮咛哥哥,管家婆似的。 杨斯年替她揩了揩泪:“哥哥是个半残,这辈子没有更多指望,只想你能过得好。日后你有了孩子,我也能看得见,能听孩子喊一声母舅,我满足了。” 司滢抹了把脸:“哥哥放心,我会好好的。” 她哭脆了鼻子,鬓发都飞到脸上来,杨斯年打湿帕子给她擦,有一种当爹又当妈的辛劳感。 兄妹两个再叙了一会儿话,眼看天时不早,杨斯年推妹妹去睡:“可能睡不了多久,但眯个眼也是好的,明天忙起来,肯定累得你找不着脚后跟。” 这话不是白说的,更不是唬人的。 婚仪冗繁,翌日天还没光,司滢就蒙着眼睛被叫起来了。 还好一应杂事有祝家和沈夫人操持,她只管坐着打扮就行。 天麻麻亮,人已经洗过一趟,等干了头发套上谢府送来的大红里衣,司滢坐在妆台前,受人摆弄起来。 擦了层粉开始绞面,她疼得小声嘶嘶,元元大概以为她在挨打,于是路都走不稳的孩子,过去就踩人的脚,最后被沈家二嫂嫂抱出去哄了。 扯成八字型的活套在脸上滚来滚去,泉书公主扒着梳妆台,看得也是眉毛直跳:“这不等于上刑吗?你们怎么这样折腾新娘子?” 三全妇人笑着说:“贵主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大缙习俗。新娘子绞脸一生一次,既图吉利,绞完鬓角齐整了,脸蛋儿也能更光洁。” 好容易绞完,泉书上手摸了摸:“好像是比我的滑。” 等绞完脸再换衣裳,天角亮堂起来,渐渐有喧阗纷拥的声响了。 男方家的接亲轿子来得早,几遍催妆过后,司滢被哥哥背上花轿,在阵阵炸耳朵的吹打之中,到了谢府。 轿门受了三支羽箭之后,帘门被掀开,一只手伸到喜帕底下。玉白的掌面,骨节流畅,指尖清爽。 她搭过去,被他稳稳牵出。 落地后,踩过青布和毡席,再从草垫和秤上跨过,便入了谢府。 新妇是最引人瞩目的那个,既要跟着傧相走礼,还要撑着精神面对所有人的打量,仪态必须端着,不管累到哪样地步都不能垮肩。 半天下来,她感觉脖子完全不能摆动,两肩也石僵起来,戳一戳颈子,大概硬得能磕鸡蛋。 等撒帐合髻过后,宾客们补喜娘带出去,终于才有了喘息的空档。 司滢累透了,踢一踢旁边那只脚:“快掀盖头,我要不行了。” 毫不温存,开口就催命似的,仿佛立马能躺个四仰八叉。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