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从这一点上,陆起章并不害怕顾珩的逼迫。 在他上任的头几桩大事里,就有拆除京中繁杂道观一事。 陆起章想从根本上摧毁顾珩的根基。 京察司衙门,陆起章正翻阅着臣下呈上的薄子,里面大体记录着些底下官员阿谀奉承的话,陆起章信手翻了几页,便觉无趣放下了。 “王爷,如今您已如此尊贵,犯不上每日点卯了……”说话的是京察司新提任的千鹰卫总卫蒋氏。 蒋氏之父为襄阳王府护卫总领,因而蒋氏得了这样一个职差。 陆起章捏了捏眉头:“我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那人得令后便向衙下的兵卒使了个眼色,遂即底下人呈上些卷轴的字画。 “王爷,按您的意思属下去查证了,京中近日确有人在倒卖这些字画,”言罢,蒋氏抱过这捆字画,将其呈于案上。 陆起章将几幅字画拆捆,其中描绘的不过是南浙的山水风景,并无出奇之处,末了提名之人,也并无大家,陆起章不解其为何又重回市面。 “说来也奇,属下去查证时,听那几个搜罗字画的贩子说,这些字画虽不出自大家之手,但都是有贵人点名要的,若非属下花了更大的价钱买下,恐是万不能给的。” “要的人是谁?” 蒋氏似鱼嗅腥气,谄媚道:“属下也问了,可惜那几个贩子嘴严的很,任什么也不肯说,属下怕声势过大便没有再纠缠,要不属下再带几个弟兄——” 陆起章抬手止了他的话:“不必了,此事本就是暗下调查,勿要打草惊蛇。” 陆起章又将目光重新落回这几幅卷轴上,视线逡巡一番后,似有什么考量:“你方才说,你是花了更大的价钱才买下的?” 蒋氏点头如捣蒜:“正是,这画贵的出奇,像是要这字画的买家也是巨贾名商。” “如果不是呢?”陆起章自顾自地嘀咕道。 “那必是亲眷后人,或是派别信者,为了怀念瞻仰用的。” 蒋氏大大咧咧无心的一番话,却似惊雷劈入了陆起章的脑中。 陆起章根据题跋中的考订、记事想起来许多陈年旧事。 南浙,东柳派,山水画,几个熟稔而又陌生的字眼在陆起章脑中重复闪烁。 陆起章将这几幅字画重新铺就,起身仔细端详。 终于,他确信在这一笔笔水墨丹青背后,还隐着更大的秘密。 陆起章的指腹摩挲着画尾的落款处,这张张副副虽题跋的有数人,但这其中都包含着一个共同的名字——林羽山人。 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迫使陆起章沉沉地坐下,燕帝持政的早年间,发生过一桩骇人的屠戮之案,其中亦牵扯到南浙的几门学派及画派。 但因当时学风初起,其门下之人大都为化名,又经屠戮一案后,尚能了解全局的人亦无可查询了。 陆起章定了定神,向蒋氏道:“你去给本王查出,这个林羽山人是个什么来头。” 蒋氏领命后欲离,但陆起章似乎有所犹豫,又补了一句。 “记得,勿要声张,低调行事。” 跟着顾珩走到半路的时候,秦观月已然感觉一丝细微的不妙。 这条路先前她走过,只是那时她与顾珩坐在马车里,并非像今日这般行走。 即便那夜月色昏暗,但秦观月始终难以忘怀。 她不会记错。 这条路的两侧栽满了茉莉,然而她却无心品赏。那一夜的种种情形,皆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她在顾珩的胁迫下看着陆起戎是如何受尽磋磨,他往日的意气不再,只剩下凄惨与狼狈。m.bowUCHina.coM